“阿练长大了,不比西南军的任何一个将领差。不比荆家的任何一个子孙差。”
“每次要打仗了,阿练就想,要是你们在,这场仗会怎么打?然后,我能打赢的战役就越来越多啦。”
她说着说着,有些欢心起来,她想把这些好消息通通告诉他们。
穿堂风过,堂外的灯笼摇摇晃晃,吹进来一片早黄的叶子,粘在了白练的衣领处。
她的声音带了几分落寞和乞求:“只是,爹娘,还有哥哥,你们为什么就是不肯来看看阿练呢?”
“难道你们不想阿练吗?”
白练捏起那片叶子,细细抚摸着上面的纹路。
她就这样,在祠堂坐了好久。想起来什么就说什么,没什么说的,便一个人喝着酒。
很久很久。
久到自己不知何时睡着了。
她就像一个婴孩,趴在祠堂的蒲团上,蜷成一团。
门外,祝余手提装了纸货的竹篮,靠在门后,静静听着白练的话。
她知白练对气息感知很是敏感,便不敢出声,只能死死捂着自己的嘴,身体因压抑的哭泣而剧烈颤抖,滚烫的泪水从指缝中涌出。
白练说了多久,她便听了多久。
风过留痕,院内被刮得斑驳。
她顺着门板滑下来,茫然对着虚空道:“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长空,来看看我吧,我都快...记不清你的样子了。”
自是无人应。
祝余在祠堂外枯立良久,直到腿脚麻木,才惊觉自己竟不知站了多久。
祠堂内早已没了声息,她心下一紧,慌忙推门而入。
只是没想到,进去看见的会是那样一番场景。
祝余叹了一口气:“怎么睡在这儿了,还说长大了,小孩心性呢。”
她将白练身上的那一边落叶抚去,手顺势搭上白练的肩膀,刚要出声,将白练喊醒。
忽然,一阵狂风,猛地灌入祠堂。
风声凄厉,烛火大半被吹灭,整个祠堂瞬间陷入一片昏暗。
祝余慌乱地快步上前去关门。
却听到头顶传来布料摩擦的簌簌声。
紧接着,一片带着陈旧香火气和尘埃的东西,如同有生命般,轻柔地、缓慢地飘落下来,不偏不倚,正正盖在了伏地沉睡的荆白练身上。
祝余的心跳骤然停止,那是一片悬挂在供桌上方的经幡。
此刻,它像一床巨大的被子,覆盖在白练蜷缩的身躯上。
然而,就在这经幡落下的瞬间,祝余模糊的泪眼仿佛捕捉到了一丝微光。
不是烛光。
那是一个朦胧的身影,半跪在白练身旁。
身形挺拔如松,侧脸的轮廓在虚幻的光晕里,竟与白练有八分相似。
只见那道朦胧的身影,伸出手,轻柔地将经幡的边缘向上拉了拉,小心翼翼地掖在白练的颈侧。
然后,那身影缓缓站起,转向呆立如木雕的祝余。
他的目光,穿透了光影与虚妄,落在她布满泪痕的脸上。
他抬起手,似乎想为祝余拂去泪水。
“长空……长空!”祝余再也抑制不住,失声低唤,张开双臂,不顾一切地向那身影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