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抬手,徒劳地捋了捋鬓边碎发,试图将那五年风霜仓促掩藏。
脸上强扯出一抹笑,迎上前去。
“我的阿练...”老太太已踉跄着扑上前来,枯瘦的手紧紧攥住她的腕子。好似面前之人下一瞬就会消失般。
这条毗邻皇宫的勋贵长街,几乎很少有人近前。
宽大的石板路上,刚才她的阿练,孤单单的一个人,扛着沉重的行囊,一步步,缓慢地挪动着。
老太太的心,被这画面绞得生疼。
她一手紧紧攥着孙女的手,另一只手却颤巍巍地在白练身上摸索,从嶙峋的肩膀,到单薄的脊背,最终停在那窄窄的腰身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平日里是不是吃不饱啊?”
五年的心酸,尽化作这一句平常吃得饱吗。
白练心头震颤,想宽慰祖母,但话都哽在喉头,她怕自己一出声,便会流下泪来。
只能不断地笑着摇头。
荆老夫人仍旧一遍遍摩挲着孙女的头发和脸颊。
手低下的触感并不舒服,白练的脸颊粗粝无比。
她想起,这京城中其他女子,脸一个个又嫩又白,平日里都拿最好的脂粉养着,独她的阿练,在那风雪如刀的地方,吃了这么长时间的苦。
越想越心酸,白练慌忙用手替祖母拭去眼泪。
荆老夫人努力维持着声音平稳:“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路上累着了吧?厨房温着你最爱的冰糖炖雪梨,甜着呢,快,快进屋暖暖。”
白练忙去拉两位嫂嫂一起,却见大嫂在一旁,也是泪流满面。
再看二嫂,精心描画的妆容已被泪水冲得一片狼藉。
白练心头酸胀,忙用唯一空着的手去给祖母拭泪,又想去安慰两位嫂嫂,手忙脚乱。
月翎快步上前,利落地卸下白练肩头那个兀自蠕动的麻袋。
里面的东西察觉束缚松动,顿时剧烈挣扎起来。
荆白练顺势抱住祖母单薄的身子,头也不回地对月翎吩咐道:“这是我路上打的野猪,拎去厨房。老规矩,割下猪耳朵,给祖母炖汤补身子。”
老夫人被孙女逗得破涕为笑,拍了拍白练的背道:“就念着你回来,给咱们打打牙祭呢。”
月翎拎着那不断挣动的麻袋,心领神会地对白练点了点头。
白练这才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祖母,招呼着众人:“走,回家。”
迈进熟悉又陌生的府门,家的气息隔着模糊的岁月扑面而来。
“练儿...快来。尝尝今年刚接的李子,甜着呢。”
蒋初白立在树下,手中捧着一大盘艳红的李子,向白练招手道。
荆白练挑挑选选,拿了一颗最红的,高高抛起,用嘴去接。
“娘,真甜啊。”
鲜嫩的汁水渗入舌尖,她绽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荆远山跟在女儿身后,提着女儿刚刚随手扔在地上的剑,也拿了一个。
刚放到嘴里,面容立刻狰狞起来。
刚想吐出来,却被眉飞色舞的白练捂住了嘴问道:“爹,甜不甜。”
荆远山:“好甜。”
大哥与大嫂新婚,看着那一盘李子,红艳艳的,喜庆得很。
他也拿了一个,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先给娘子咬了一口。
祝余小小咬了一口,轻咳了一声,难掩面上娇羞,微笑着推回了自家相公嘴中。
“呕——”
那晚...李子树下,一个人变成两个,两个变成三个,最后变成一群。
每个人都尝了一口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