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夫人脸上并未有伤怀的神情,她那些痛苦、心酸和讶异,都在早那些年被生活得艰辛慢慢磨没了。
在看到自己儿子如此出色之后,最后一些不甘也便消失不见,甚至有时候她会忍不住想,若吕蒙正在吕府跟着吕龟图长大,得他教诲,还能有如今这番成绩吗?
或者这便是代价!
但吕夫人觉得不亏!
“我明日搬山上去,阿绾住在府里,阿娘多照顾着些。”吕蒙正说完这话的时候,倏地觉得不合适,又道:“自然,阿绾身体好了,也会孝顺阿娘的。”
吕夫人不由笑了,“你要不是考了这个状元,这么多人盯着你,你也没必要去山上给他守孝,这几日又冷得厉害,娘还担心你。”
“阿娘不必担心,再苦的日子咱们都过来了,山里的屋子我也去看过了,碳备得足,被子衣裳都是上好的,冻不着儿子。”吕蒙正回道。
想起从前在破窑中过的日子,眼下哪里会有什么怨言?
“隔几日便回来看看,倒也不用日日留在上面。”吕夫人到底心疼,又想起吕龟图这个男人,凭什么死了还能享受如此待遇?
“实不相瞒,老师自开封寄了封信给我,列了个书单,以及要写的文章,今后每十日便会有题目给儿子,儿子在山上清净,能好好读书,阿娘放心。”吕蒙正又道。
吕夫人眼睛一亮,欣喜道:“这可太好了,薛相政务想必繁忙,但他还想着你,儿啊,你就听薛相的话,好好读书作文章,缺什么要用什么,命人回府说一声,娘自给你备好!”
吕蒙正知道自己阿娘一直担心的是什么,就怕自己三年之后入朝堂没了他的位子,为人所冷落所排挤,他这些话,可是给了阿娘一颗定心丸了。
“唉,哪次科举没有状元,可状元又如何,这么多状元,有几个名扬青史了?娘也不是说要你做到什么位置,高官厚禄是好听,可也是步步惊心,阿娘只是忧虑,你无法实现自己的青云之志...”
吕夫人担心自己那些话给了吕蒙正负担,还以为自己要他如何如何,补充道:“你且秉着本心便好!”
吕蒙正点头,“阿娘教诲,儿子定谨记。”
“还有殿下...”吕夫人话头一转,“要不是晋王殿下引荐,你如何能拜师薛相门下,他帮了我们母子这么多,你也要好好记着殿下这番恩情。”
“殿下不是那种挟恩图报之人,阿娘这话若被殿下听见,他定然是要不高兴的。”吕蒙正笑着道。
吕夫人听了却是板了脸色,“这是两回事,殿下不是挟恩图报之人,难道咱们就该心安理得享受这恩情吗?”
“我知道我知道,”吕蒙正见吕夫人真急了,忙劝慰道:“儿子说笑的,殿下和老师一样,都是儿子恩人,儿子一个都不敢忘,阿娘放心!”
有了这番话,吕夫人才点了头,看了眼外头天色,觉得浑身疲惫得不行,“回去休息吧,看看阿绾可好些了?明日要去山上,用了饭再走。”
吕蒙正起身应是,同婢女一起服侍着吕夫人睡下后,才回了自己院子去。
沈绾仍旧睡着,身边婢女守着她,见到来人便要行礼,吕蒙正忙挥了挥手,做了个“退下”的口型。
婢女点头,轻手轻脚出了屋子,吕蒙正坐在床沿,伸手探了探沈绾的额头,热度了是退了许多,额头上粘滋滋的,还在出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