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人对瓜州的攻击不过停了一个晚上,第二日,耶律敌烈便命令大军袭城,试探瓜州城中宋军虚实。
也不过几个来回罢了,耶律敌烈便明白,瓜州城中有宋军,但不会很多,由此可以推测,瓜州城中的霹雳弹数量也并不会很多。
这么一想,他心中便笃定了不少,之后连着两三日,命令大军集中于东城门一处攻击。
事实证明耶律敌烈是正确的,起初,大宋霹雳弹的攻势将契丹兵马阻挡在城墙四百步处。
可慢慢的,射出来的弩箭上便没有了霹雳弹,契丹人胆子愈发大了起来,第二日便将对阵推到了离城墙二百步处。
第三日,他们已是到了城墙下,今日上午,已是有契丹人爬上了城墙。
想来用不着多久,瓜州城墙上,便能插上他耶律敌烈的大旗了!
城墙上,种昭衍、曹延恭以及曹宗寿,已是日夜不休守了几日,他们感受着身下的震颤,眉目间无不露出忧虑。
瓜州的城墙为夯土所筑,契丹霹雳弹打上去虽没有直接炸开口子,但时间久了,怕也经不得这么个打法。
早在契丹人全力攻城时,种昭衍已是命人将剩余四百枚霹雳弹全部取出,绑在重弩上射向契丹大军。
大宋的霹雳弹威力大,所到之处可谓人仰马翻,守城兵将见此无不欢欣鼓舞,对能击败契丹大军而产生了前所未有的信心。
可很快他们便发现了问题,虽然霹雳弹对将契丹兵马炸成碎块,但当他们人数众多,蜂拥而前时,却无法阻挡所有兵马。
仍有契丹人到了城下,而大宋的霹雳弹,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扔到自己城下去的,若有不慎,岂不是帮契丹人攻自己城池?
眼下,霹雳弹已不足五十枚,城墙上的守将们俱是默契得没有再用,想着若是城真的守不住,待契丹大军进城的那一刻,也能引爆了拉他们一起下地狱。
“守住,给本将守住了!”一向温文尔雅的曹延恭此时才有了曹家人的方刚血气,举着刀大声命令。
早准备好的石块、热油顺着城墙往下倒,一个个契丹人摔下城墙,尸体垒起,成为他们自己人的踏脚石。
可石块、热油总有用尽之时,当第一个契丹人的脑袋出现在城墙上时,所有的守城兵卒们全部举起了刀,用最原始的方法杀敌。
杀退了一批还有一批,手臂酸胀无法抬起,可只要放松一息,生死便会调换,没有人想死,所有人机械得举起手臂,砍下、再砍下,用肌肉记忆换取自己的生存。
血液流淌,渗进黄土夯筑的城墙中,惨叫、痛骂在耳边不断响起,风沙扑进口中,唇舌生疼。
“我要出城!”曹宗寿眼见城墙外契丹人愈发多了起来,朝曹延恭请命出城杀敌。
此时的他穿着铠甲,可甲上到处是血迹,臂甲也破了,露出里面褐色的戎衣,以及戎衣中翻起的皮肉。
“胡闹!”曹延恭转过脑袋,指着下面密密麻麻,以及远处列阵的契丹大军,“你现在出城,是可以将城墙下的杀掉一批,可远处那些呢?他们一旦来援,速度之快你不是不知道,到时你们要回转,势必要开城门,城门一开,瓜州就完了!”
“那就不开城门!”曹宗寿说道:“我就杀他个痛快!”
“你——”
“爹,您看这城墙上的血,咱们能抵挡几波契丹人?先杀退一批,也能让兄弟们轻松一点!”曹宗寿喊道。
曹延恭转头四顾,契丹兵马多,退了一批再换一批,可他们呢?
便是大宋禁军,脸上也露出了疲态。
可是,曹延恭看向曹宗寿,这是自己长子,虽说平日无礼了些,但到底是自己亲生的,这几日他同自己一起也未曾休息过,若是出城,怕是凶多吉少。
自己哪里能看着他去送死?
“爹!”曹宗寿见曹延恭面上犹豫,又喊了一声,目光殷切,只要曹延恭点头,他立即出城。
“曹将军担心契丹军队援助,不若这样...”
种昭衍此刻倒是有些佩服起曹宗寿的胆色来,他上前一步,说道:“本将在城墙上配合曹小将军,若契丹继续增兵,便用霹雳弹阻一阻他们,给曹小将军提供回城的时间。”
“可这霹雳弹本就也不多...”曹延恭实在想着能省则省,还不知灵州的援军几时才能到。
“殿下没有研制出霹雳弹的时候,我大宋将士们也是这么一刀一刀拼杀来的,霹雳弹是助力,可不是我大宋将士的桎梏!”种昭衍唇角带着笑意,看向曹延恭。
种昭衍身上盔甲并未好到哪里去,甚至一块肩甲已是被削去,他右手拿着长刀,可若仔细看,这长刀刀柄已是用破布同手掌绑在了一起。
就算他是大宋禁军指挥,他也是个普通人,他能做的,不过就是听令,协助归义军守城!
可种昭衍仍旧在笑,这笑在一个将军的脸上,看着很是温和,没有宋人诗词中的豪爽大气,可这笑容却突然给了曹延恭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