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罕完全将铁木真当成了一个免费的劳动力,只需用夸赞去画大饼,便能让铁木真继续为自己作战。
所以,虽然桑昆一直在劝说他杀死铁木真,但王罕却有点舍不得。
更重要的是担心自己的名声被污,毕竟铁木真是他的恩人兼结义安答的儿子。
而就在父子之间一派其乐融融的时候,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亲兵匆匆入帐,单膝跪地:“大汗,不好了!”
“桑昆殿下……败了!”
亲兵声音颤抖,脸色煞白,惊慌的模样说道。
坐在上首的王罕听闻此言,手中的黄金酒杯直接掉落在地。
噌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但大腹便便的他早已经没有了年轻时候的强壮体魄,身形摇晃,差点站立不稳。
这位纵横草原多年,历经无数风雨的克烈部大汗,此刻双眼瞪得滚圆,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铁木真同样面色凝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亲兵,嘴角惊疑呢喃:“败了?”
“桑昆可是有两万大军啊!”
虽然桑昆一直和自己不对付,铁木真也瞧不上对方,甚至想要除掉他。
但却不是现在。
作为乞颜部的首领,他太清楚桑昆战败意味着什么。
不仅克烈部将元气大伤,整个草原的势力平衡,都将被彻底打破,更是会直接影响到阔亦田的战局。
“殿下率领的军队,在德格拉河与辽军决战不敌……”
“必勒格别乞将军为掩护殿下撤退,不幸战死……”
传令兵话音未落,王罕直接一屁股坐在了虎皮椅上,震惊的模样轻轻摇头:“不可能~”
“怎么会这样?”
“绝不可能。”
“桑昆的手下可是有我克烈部最精锐的两万大军啊。”
“而且桑昆也不是鲁莽之人。”
桑昆是他最器重的儿子,这些年来战功赫赫,很少出现败绩。
所以王罕才会放心的将桑昆放在于都斤山。
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全军覆没的消息。
“为什么会战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桑昆呢?他还活着没有?”王罕激动的声音问道。
“桑昆殿下已经撤走,但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亲兵小心翼翼的说道。
王罕闻言,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最糟糕的事情没有发生。
若是桑昆也出了事,那克烈部恐怕真的没有未来了。
随后,王罕将两名逃回来的士兵传唤进了大帐,细细询问战阵过程。
不久后,士兵离开,大帐中的气氛依旧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王罕瘫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仿佛瞬间苍老了好几岁。
铁木真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在营帐内来回踱步,靴跟重重砸在地上,心乱如麻。
多年来,克烈部纵横草原,麾下猛将如云,精锐骑兵更是所向披靡,稳稳占据着草原霸主的宝座,甚至还能与金国的军队相较一二。
可如今,竟被辽军打得落花流水,近乎全军覆没,这支辽军的战斗力简直超乎想象。
比起金国最精锐的军队,恐怕都能一较高下了。
想到这儿,铁木真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黯然。
曾经的雄心壮志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
轻声感叹说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原本以为契丹人经大辽覆灭,早已威风不再,没想到……”
王罕瘫坐在虎皮椅上,轻轻摇头道:“不是契丹人。”
“这次来草原的,只是北疆萧思摩麾下的一名都督,名叫李骁,可能是一名汉人。”
北疆距离草原东部太遥远,铁木真没有渠道去了解北疆的事情,仅仅听说过只言片语而已。
但王罕不一样,他甚至听说过北疆和王廷的战争。
也知道金州大都督李骁的名字,所以才觉得恐怖。
仅仅是萧思摩麾下的一名都督就将乃蛮灭亡,更是打的克烈部两万大军全军覆没。
若是萧思摩率领北疆军队东征,那么整个草原岂不是都要臣服于北疆麾下?
“金州大都督李骁?”铁木真沉声叹道。
在去年,李骁曾经派人联络王罕,约定共同进攻乃蛮部。
但是因为扎木合组织九部联军发起草原东部的战争,王罕对乃蛮部的战争便无疾而终。
谁也不会想到,就在他们为了草原霸主之位,争夺的如火如荼的时候。
来自遥远西方的铁骑,仅仅是凭借一己之力,已然消灭了乃蛮部落,拥有了征服整个草原的实力。
想到这些,两人的雄心壮志却仿佛显得有些可笑,宛若井底之蛙一般无知。
“铁木真,如今桑昆战败,我军处境极为不利,克烈部将会腹背受敌。”
“若这个时候,扎木合得知消息~”
看着王罕失落又担忧的模样,铁木真摇头沉声说道:“义父,扎木合不会那么快知道这件事情。”
草原的通讯条件非常落后。
王罕之所以能在第一时间了解战况,是因为有克烈部的逃兵跑来汇报消息。
而扎木合可没这个条件,毕竟他的注意力都在铁木真身上,不会特意关注乃蛮部的事情。
只靠草原牧民的信息交流,恐怕要好几个月才能得知消息。
“现在,我军必须封锁消息,绝不能让扎木合知道桑昆战败。”铁木真重重的声音说道。
王罕也知道情况紧急,眼眸中闪过了一丝杀意。
“来人~”
一名亲兵走到面前,王罕命令他去杀了那几名德拉格河战场回来的逃兵,严密封锁消息,禁止军中传播谣言。
但危机还没有解除。
金州军和扎木合的九部联军,依旧像是两把利剑一样,悬在克烈部的头上。
“大势不妙啊。”王罕坐在上首,脸庞神色上变换不定,愤怒又惊惧。
“桑昆大军战败,辽军接下来定会长驱直入,一旦深入我克烈部腹地,汗庭岂不危险?”
克烈部的军队除了桑昆麾下的那些,其他大部分都被王罕带到了阔亦田。
汗庭腹地空虚,非常危险。
而且在正面,克烈部的军队还被扎木合的九部联军所牵制。
这种局面让王罕进退两难。
“说不定,咱们能和扎木合谈谈……”王罕声音沙哑,目光中透露出一丝侥幸。
铁木真浓眉一皱,心中暗道不妙,连忙上前两步急道:“义父,万万不可。”
“扎木合恨咱们入骨,岂会轻易罢手?”
“他巴不得咱们克烈部和乞颜部覆灭,好独占草原。此时求和,无疑是自投罗网。”
他太了解王罕的为人了,做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义。
年纪越来越大的王罕,性格越发趋于求稳,遇见危险,首先想到的就是退缩。
铁木真可不能让他去找扎木合谈和。
没有了克烈部,单独一个乞颜部根本挡不住九部联军。
“义父,与其向扎木合求和,不如去试探一番辽军的意图。”
铁木真目光闪动,沉声道:“辽军远道而来,劳师远征,想必也不愿陷入持久战。”
“咱们主动示好,送上粮草牲畜,表明无意与他们为敌。”
“如此一来,或许能避免正面冲突,待解决了扎木合之后,积蓄实力,再去找辽军算账。”
站在铁木真的立场来说,金州军太过于遥远。
即便是将克烈部的汗庭攻破,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但扎木合的九部联军却是奔着攻破乞颜部,斩杀自己性命而来的。
所以,铁木真必须要拉着王罕一起对付扎木合。
王罕闻言很是愤怒:“辽军欺我太甚,致使我克烈部失去了两万大军,我儿桑昆至今还不知所踪。”
“如此大仇,你让我忍气吞声?”
“还要向辽军主动求和?”
铁木真轻轻摇头道:“义父,大局为重啊。”
“中原的韩信能忍胯下之辱,若是能打败扎木合,草原就是我们的天下,忍受些许委屈又算的了什么?”
随后又冲着王罕一阵大忽悠,金州军远道而来,只是为了抢掠钱财和人口,无力久战。
而扎木合若是消灭了乞颜部,接下来就是集合九部联军的力量,彻底消灭克烈部了。
是奔着称霸草原,斩杀你我父子性命而来的。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此时又没有了桑昆的捣乱,所以王罕心中的天平已经悄然倒向铁木真。
只不过他还有犹豫。
“辽军刚刚打败桑昆的军队,士气正盛,能答应我们的求和吗?”
铁木真神色笃定:“辽军虽胜,但先后与乃蛮和桑昆的军队大战,自身定然损耗极大,未必想与咱们死磕。”
王罕沉思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好,就依你之言。”
“不过辽军欺人太甚,等到消灭扎木合之后,本汗定然亲率克烈部铁骑,找他们讨个公道。”
听着王罕打肿脸充胖子的豪言壮语,铁木真表面上一副附和的模样。
随即又建议说道:“我们虽然暂时与辽军求和,若是辽国人贪心不足,那我们也可求助于金国。”
“想必金国人若是知道,辽军东进草原,有恢复辽国故土的意图,金国朝堂定然不会坐视不管。”
铁木真和王罕都是金国的官员。
王罕就是金国赐封他的官职名称,而铁木真也被赐封为‘扎兀忽惕里’。
扎木合集合九部联军进攻两人,其中最重要的一条罪状就是他们勾结金国人,引狼入室,出卖草原的利益。
所以,有着金国这层关系,铁木真肯定要利用起来。
就让金国人对付辽国人吧!
但这也只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毕竟金国对草原一直虎视眈眈,曾经数次对草原实行‘减丁’政策。
金国人对草原的威胁是要远远高于辽国人。
为了避免引狼入室,只有在与辽军合谈不成的情况下,才能使用这招驱狼吞虎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