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路上,夫妻二人共乘一车,唤春依偎在他怀里,如胶似漆。
他一路跟她说着战场的惊心动魄,她则一路跟他说着自己有多想他。
二人自说自话,萧湛也不觉得她有忽视他,反倒十分感动,只觉她是太爱自己,才语无伦次了,于是把她抱的更紧。
唤春听他说完那惊心动魄的战役,问他道:“那北府兵到底哪里冒出来的?过往怎么一点儿风声都不见呢?”害她还真以为他占尽劣势了。
萧湛笑道:“事已密成,我要不是瞒着你,你的担惊受怕又岂会表现的这么真实?大将军也不会觉得我暗弱,急急造反,落入我给他挖好的坑了。”
唤春也笑了笑,低下眼道:“那时我真的怕极了,真的很怕陛下会输。刚知道怀孕的时候,我就在想,这是上天对我的恩赐,让我更加坚定活下去的希望,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活下去,带着我们的孩子好好活下去,直到重逢这一日来临。”
萧湛把她拥入怀中,抚着她的肚子,动容道:“这段时日真是苦了你了,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怀孕,这也是一个坚强的孩子。”
“他像陛下一样强壮。”唤春搂紧他的腰身,目光闪闪道:“在非常时期到来的孩子,遭受这般危险还能在我的腹中顽强存活,以后一定会是个了不起的孩子。”
萧湛低下头,含笑亲了亲她的发顶。
二人就这样默默相依偎着,唤春又突然问他道:“云儿现在怎么样了?那天逃命时,她坚持留京,我一直没有收到她的消息,心里很担忧。”
萧湛滞了一下,语焉不详道:“她……挺好的,已经回去荀氏了。”
唤春眉头微皱,他眼神闪躲避重就轻的模样,可不像很好的样子,“她到底怎么了?”
萧湛叹了口气,语气复杂道:“等回京后,你还是亲自去看看她吧。”
唤春心里愈发不安。
……
荀家门里门外挂满了白幡,上下哭成一团,哀哀呜呜。
荀令远遇害当日,尸首就被抬送回了荀氏,荀老夫人又惊又悲,一下子昏厥了过去。
荀妙女强忍悲痛,命人将弟弟遗骨收敛。虽然心痛惋惜,可两头下注,狡兔三窟这种事儿,总要承担一些风险。
天下的好事儿哪能让他们都占尽了?当初荀氏既然决定了让令远迎娶薛夫人之妹,如今被其政敌报复身死,他们也只能认栽。
她的一生都在汲汲营营维护家族荣耀,牺牲了婚姻,牺牲了幸福,如今荀氏站队皇帝成功,也如愿得到了忠烈之名,荀氏一族依旧可以位极人臣,风光无限,而这一切却要以她弟弟为国捐躯为代价。
讽刺又可笑。
荀谦也是直到回京才知道荀令远遇害的消息,亦是哀痛惋惜不已,他弟弟英年早逝,只留下这么一个儿子托付给他,没想到令远竟也落得个英年早逝的下场,连个后也没留下。
命运弄人,造化弄人。
等到唤春回来京城,来到荀氏,看到这一幕后,才知道萧湛没有骗她,响云是挺好的,安然无恙,可她的丈夫却永远离去了,到底也算不得全然无恙。
她看着灵堂前白衣素服,形如死灰槁木的妹妹,眼泪止不住落了下来。
响云痴痴呆呆的,已经好几天不吃不喝了,整个人瘦骨嶙峋,没精打采的。直到看到姐姐回来,她的眼里才终于有了几分神采,眼泪也落了下来。
“阿姐,你怎么才回来啊……”
唤春心中一揪,扑到她身边,将妹妹紧紧抱到了怀里,“对不起,云儿,对不起,我来迟了。”
姐妹二人抱头痛哭,唤春心痛不已,她不认为妹妹做错了什么,可她依旧因此遭到了惨烈报复。
如果男人耍阴谋争权夺利可以被认可,那女人为何要付出更多代价才能得到这一切?
响云身上没有力气,也说不出话,在姐姐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很快就因虚弱脱力昏了过去。
众人吓了一跳,连忙把她送回房,一面派人去请太医,一面给她灌参汤提神。可她不肯吃饭,再强健的身子,也禁不起这么饿,她还想饿死自己给荀令远殉情吗?
唤春与她的悲伤感同身受,毕竟她也曾失去过丈夫,可云儿还这么年轻,她的人生还很长,岁月可以冲淡一切悲伤与愧疚。活着的人不爱惜自己,死去的人也不会安宁的。
这时,太医也来了,他给响云诊了脉,片刻后,回禀道:“夫人这是已身怀有孕,体力不支才会晕厥,好生补养着,恢复精气就没事了。”
唤春愕然睁大了眼,响云的眼中也乍然闪现了光芒。
荀氏众人本在垂泪悲泣,闻言也是又惊又喜,响云有孩子了?老天终究待他们不薄,好歹给他们留下一条血脉,也是个念想。
唤春眼眶含泪,摇着响云的肩膀,让她振作起来,“云儿,你听见了吗?你有孩子了,你就算不爱惜自己,也心疼心疼孩子吧,你要保住荀郎最后的血脉,才算对得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