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湛心中存疑,依然是一副很官方的态度,淡淡对她道:“洛阳宗庙倾覆,实在让人哀不自胜,不想如今还能得见骨肉至亲,公主一路受苦了。”
萧含清也硬挤出两滴泪,泣道:“家国丧败,以致沦落如此,幸而陛下英明,还妾此身清明。”
萧湛点点头,又与她客气几句后,便让内监送她去嘉福殿安置,再去显阳殿拜见唤春。
萧含清来到嘉福殿,在宫人的侍候下梳洗更衣。
也有宫人微微疑惑,公主的手虽也粗糙,可与她们常年干粗活的手还是有所不同,也不知到底怎么搞的。可朝廷既然已经认下了公主,她们也不好再质疑。
这边收拾妥当后,萧含清便被引来显阳殿见过唤春。
唤春也早听说了消息,她是皇帝唯一的夫人,辈分上也是她的婶婶,虽说年纪差的不多,可在人前,还是要拿出长辈慈爱的模样。
萧含清对她福身行礼,通身的气派竟真如一位皇室公主,若真是个假的,那应该是早有预谋,精心培养的。
唤春若有所思地观察着她,请她落座,客气笑道:“听闻公主归来,不胜欢喜,公主遭逢不幸,令人生憾,幸而如今云开雾散,早生喜乐。”
萧含清颔首道:“承夫人善言,以后在这宫里,还要请夫人多多照顾。”
唤春点头笑道:“如今宗室人丁凋零,好不容易得见公主归来,一家子骨肉,本就该互相扶持。”
二人亲亲热热地说着话,好似真是久别重逢的一家人。
这时,弄珠愁眉苦脸来报,说小郎君刚刚又有些不舒服,把喝的粥全都吐了。
唤春心下担忧儿子,有些歉疚道:“我这边有些急事,恐不能多作陪了,公主一路颠沛流离辛苦,让宫人先送公主回去休息吧。”
萧含清倒也不急,从容笑道:“昔年在洛阳宫时,我便对医术颇有兴趣,闲暇时粗学过一些,夫人若信得过我的话,我可以去帮夫人看看。”
唤春心里一咯噔,将信将疑的,勉强笑道:“公主肯施以援手,那自然是好的。”
二人一道进了内室,梁宣刚刚吐过,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有些憔悴,不过吐过之后,他的脑袋倒是没那么晕了,清醒了几分。
唤春却当他是病的又严重了,心疼的直掉眼泪,把他抱在怀里不停问长问短问哪儿不舒服?
萧含清看着这母子和谐的一幕,笑了笑道:“夫人容我帮弟弟看看吧。”
唤春便止了哭,请她上前。
梁宣缩在唤春怀里,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个面生的少女,下意识的不安。
萧含清拉起他一只手腕,按上他的脉搏,和他四目相对时,梁宣脸上并无异样,他们虽然数独交锋,但她每次出现都有蒙面易容,他不曾见过她的真面目,一个五岁的娃娃,想来也认不出她。
片刻后,她放下他的手腕,意味深长地笑道:“这一吐倒是把热毒消了大半,弟弟大约是快好了,弟弟是不是也觉得身上舒服多了?”
梁宣眸色沉沉,静静看着她,没有回应。
唤春松了口气,笑道:“这孩子生的腼腆,不爱说话,让公主见笑了。”
“我倒觉得弟弟很是可爱。”萧含清凑近他几分,摸了摸他的头道:“弟弟以后也要跟姐姐和睦相处。”
梁宣躲开她的手,把头埋在了母亲怀抱,闭上了眼。
唤春拍拍他的背,对公主道:“宣儿想来是累了,先让他休息吧。”
萧含清点点头,也未在此多做停留,便先告退了。
……
晚间时,萧湛又过来看了看梁宣,孩子已经睡着了,他摸摸他的额头,见不烫了,才放下些心。
他在这边看着梁宣,唤春便又去看了看小儿子,这两天都没好好关心桃符了,再不理理他,他就该闹了。
梁宣睡的其实不是很熟,他知道母亲走了,皇帝就在他身边坐着,他身上的气息很踏实沉稳,让人觉得很安心又畏惧。
他睁开了眼,屋里光线不是很亮,皇帝坐在床边看书,看的是他在读的《论语》,如此浅显的书,他还是看的十分认真。
梁宣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有些犹疑胆怯的样子。
萧湛察觉袖子动了一下,移开书,看到床上的小人儿正睁着黑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莞尔笑道:“宣儿醒了,好些了吗?”
梁宣不吱声,有些话他不知道怎么跟阿娘说,可又怕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伤害了阿娘。现在有皇帝给阿娘做主,他可以跟皇帝说的。
他见屋里四下无人,才有些犹豫地低声对他道:“陛下,那个公主,我好像见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