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俩很快就被传到了大堂,二人并排跪在地上,双双承受着大将军的怒火。
“你好大的本事,我不在京,没人管得了你,你就愈发放纵,不成体统了?”
骂完王玄朗,大将军又训斥荀妙女道:“你这做妻子的也是大家出身,门户足匹,何至畏惧丈夫,任他在外乱来,不敢劝阻?”
荀妙女神色平静,装糊涂道:“新妇不是善妒之人,先头知道此女存在时,也恐夫婿瞒着长辈在外蓄妾,不利于名声,便有意将其接来家中与她做姐妹,好生安置。可不想到了地方,却不见人踪影,想来是不愿为妾,就自去了吧。”
王大将军眼神一沉,又看向王玄朗,冷冷道:“定是你耍的诡计,你平日里胡作非为,我都睁只眼闭只眼。现在是跟谁学的,都会在外边养人了?那女子若是个好的也就罢了,偏偏是你叔父说过从根子上坏了的,这样一个女子,你还当个宝一样的养起来,这不是打长辈们的脸吗?那女子现在何处?你即刻把人给解决了,若是等我派人去处理,她下场如何就难说了。”
王玄朗低下眼,跪在地上,没有反驳什么。
他是养子,他的生父是大将军的同胞兄长,他五岁才被抱来给大将军做儿子,已经是记事的年纪了。
他自幼对大将军更多的是敬畏,没有父子间的亲近感。大将军说一他不敢说二,大将军觉得荀氏好,他就算不喜欢,也得乖乖娶回来。大约是清楚他对这婚事不满,故而对于他在外寻欢作乐的行为,大将军也一贯是睁只眼闭只眼,任他寻欢。
他也常常羡慕王公父子,感情亲近,父慈子孝。也会羡慕静深,一直被父亲带在身边亲自抚养。若他生父还活着,他应该也会有个真心对他的长辈,不至于是现在这般不尴不尬的处境。
王玄朗知道自己与大将军之间没有办法有正常的父子沟通,便只淡淡说了句,“阿父,她怀孕了。”
此言一出,荀妙女登时睁大了眼睛,仿若受到天大的羞辱与委屈,王玄朗,他怎么敢?自己这个正妻还没生下一儿半女,他就先搞大了外头女人的肚子!
王大将军闻言,却是沉默了。他自己不能生育,没有儿女。抱养个儿子王玄朗,成婚多年也没个一儿半女,子嗣一直是他的心头隐忧。
他们这样的高门大族,人丁兴旺才能簪缨不替,维护家族荣光。不拘是嫡出的还是庶出的,只要能托生在他们琅琊王氏,一下生下来就注定会有好前程。
他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了,也不知还有几年可活,得知苏女已经怀孕,心里还是很想要这个孙儿的。
沉默片刻后,王大将军终于缓和了面色,正色嘱咐荀妙女道:“苏氏这一胎,我很重视,等玄朗把她接回府后,你务必照顾好她,让她安稳生下孩子。”
荀妙女心有不甘,又不敢忤逆大将军之意,只能勉强道:“是,新妇遵命。”
……
得了大将军允可后,王玄朗很快就把苏灵均给接回了乌衣巷的王氏大宅。苏姨母不便住进王氏,因城外偏远,来往不便,仍旧将她安置在先头三桥巷的私宅住。
人是悄悄接进门的,王氏没有摆酒正式宴请宾客。但王玄朗却带着苏灵均跟王大将军还有王公夫妇都依次请了安,又给荀妙女磕了头,就算过了明路,得到王家认可了。
苏氏即便门第寒微,苏灵均的父亲也曾是个五品参军,也算是官宦小姐,即便做了妾,也是更有体面的贵妾。打从搬进王氏大宅后,王玄朗对她更是明目张胆的百般疼爱腻歪,终日都只厮混在一起,好不恩爱。
荀妙女纵是再贤惠,也只是个普通女人,她自知姿色普通,不得丈夫欢心,故而一向是以贤惠著称。王玄朗与她感情淡薄,过往也常眠花卧柳,甚少与她同房,如今得了苏女这般绝色,那更是把她完全抛在脑后了,她看着丈夫终日与他人卿卿我我,心中也难免不平。
可王氏的男人都这样,他们有权有势,从来不缺年轻貌美的女人上赶着攀附,也不缺下属给他们送女人奉承。大将军年轻时便姬妾成群,王公也有几房美妾,王肃那样清正规矩的是例外。
做王家的媳妇是不能妒忌的,嫁到高门大户做主母,那是各有各的苦。
但士族联姻出于对妻子家族的尊重,很少会在正妻生儿子前纳妾,王玄朗在她没生子前,先让姬妾生子,就是在打她的脸。
可大将军想抱孙子,是一定要苏女生下这个孩子的。她嫁过来多年无子,也没法儿反对丈夫纳妾生子。可她心里还是不甘,这份不甘,不是因为嫉妒另一个女人夺走丈夫,而是觉得荀氏一族的颜面受到了冒犯。
荀妙女心里十分委屈。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苏灵均给王玄朗做妾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周氏耳朵里。
朱夫人大吃一惊,只觉颜面无光,她虽然厌烦了她们母女,可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妹和外甥女,传出去了被士族笑话的是他们朱氏。得幸亏朱老太公还不知道这消息,要是知道自己外孙女给人做了妾,估计能给活活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