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妇头婚第一日,是需要去给公婆敬茶的,可魏太妃已去世多年,也就没婆婆可敬了,如今唤春就是这东府最大的女主人,新婚头一天,理当接受下人们的拜见。
“晋王回了吗?”唤春下意识问了一句。
彩月道:“早间出门后到现在还没回呢,好像是前方出了什么要紧的事儿。”
唤春若有所思,按理说,今日应该是晋王和她一起受众人拜见的,可他既然还没回来,那她就得自己面对,也不能一直避人不出,反倒显得小家子气,愈发让人轻看了她。
收拾妥当后,彩月和弄珠便扶着她起身出屋,到正堂接受众人朝见。
唤春在高堂落座,众人依次有序地进来。
今日能到内院来拜见的,都是府上各处的管事娘子,管家仆役们则都在二门外遥遥磕头请安。
首先进来一个圆脸微胖的中年妇女,是如今的内务总管胡嬷嬷,先前魏太妃跟前服侍的婢女,是个缜密稳重的老人,后边便是依次跟着各处紧要的管事娘子和丫鬟。
众人在堂上分两排列开,齐齐拜倒在地向新主母磕头请安。
唤春从容受礼后,命众人起身。将要开口训示时,丹阳郡主萧从贞便带着萧恂世子过来请安了。
众人心知丹阳郡主难缠,此刻也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想看看这新王妃如何应对这刁钻小姑子呢。
唤春知她是来挑事儿的,面上却也从容,坐着一动不动的,等着丹阳郡主跟自己行礼。过往是郡主身份尊贵些,如今她成了她的嫂子,那自是她尊贵些。
可萧从贞本来比她大几岁,又看不上她是寡妇改嫁,故而打心眼儿里瞧不上她,根本不拿她当嫂子看。
她原是嫌弃徐妃软弱不生育,配不上晋王,盼着她早死了晋王好娶个更好的,可没想到晋王是再娶了,却是娶了一个寡妇,这还不如徐妃呢。
徐妃再不济,也是清白女儿嫁过来的,一个残花败柳的寡妇,她也配得上晋王?
萧从贞径直落座,并未给她行礼。心里也不愿萧恂认这样水性杨花的女子为母,便也招呼萧恂落座,不让他对唤春下拜。
萧恂心下迟疑着,因见唤春竟是重阳日被自己撞倒的女子时,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心里虽看不起这卑贱女子,不愿拜她,可他又有些怕晋王。毕竟薛氏如今已经是新王妃了,即便他不认她为母,辈分上薛氏也是他的叔母,于情于理他都是该拜的。
他心里纠结又犹豫着,萧从贞已经不乐意了,喊他道:“恂儿,你还犹豫什么?过来这边坐。”
萧恂迟疑着。
唤春微笑道:“今日是我与世子头次正式相见,虽说下拜请安只是虚礼,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世子今日不拜我,母子名份便难定,大婚之日,连晋王都要对我答拜,怎得世子就不能拜了?”
萧从贞冷笑反驳她,“你是继室,原就不比元配体面,哪怕徐妃在世时,恂儿也没动辄给她磕头的道理,何况你呢?”
唤春面上依旧带笑,她语调从容,话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世子既然已经过继给了晋王,宗法上就是晋王的儿子,我虽为继室,名份上也是晋王的妻子,从此之后,我就是世子的母亲,子拜母是天经地义,这头还是要磕的。”
彩月也配合地拿来软垫,铺到了萧恂面前,示意他跪下。
萧恂见唤春态度强硬,姑嫂两边气势剑拔弩张,唯恐起了冲突后,自己再被晋王责罚,当即就腿一软,跪在了软垫上,老老实实磕了头,改了口。
“仲母。”
唤春居高临下看着跪倒在地的少年,满意一笑,语调慈爱道:“世子快起来吧,地上凉,仔细冻着了。”
萧恂泄了气,垂头丧气地在萧从贞身边落座。
萧从贞已经气地涨红了脸,万没想到这女子不仅狐媚,竟还这般难缠。
她冷冷讽刺道:“你自己靠什么得的这姻缘,你自己心里清楚,如今还想在我面前摆主母的谱,我可不会服你。”
唤春坦然自若道:“我如何得的这姻缘?那当然是因为我贤惠守礼,强于周氏女远矣,殿下尚贤,所以才最终弃周氏选了我。”
萧从贞冷笑,比周氏女贤惠多了这种借口,骗骗别人也就得了,她是万万不信的。
毕竟栖玄寺祈福的时候,晋王独独对她留了心,她在重阳宴上失踪时,是被王静深关去了晋王屋里,此事因涉及薛女名声,东府一直秘而不宣。
可外人不知,她这做妹妹的还能不知道吗?保不准那时二人就已经看对眼了。
晋王再尊贵,再高高在上,可终究也是个男人,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是薛女这般绝色呢?
萧从贞冷笑讥讽道:“别人不知你重阳夜失踪的隐情,你当我也不知道吗?果然是好手段,连晋王都给你拿下了,不过你这样的女子我也见得多了,无非是想攀龙附凤,一步登天罢了。”
唤春也不否定,只见她淡淡一笑,从容不迫道:“我是图晋王的身份地位不假,可他不也是图我的美貌和能生儿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