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在部委里屡试不爽的技巧,用崇拜来消弭对方的敌意。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声爆喝打断。
“狗屁的误会!”
另一个身材魁梧、声音洪亮的少将往前踏了一步,军靴砸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像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你们钟家,是不是想造反?!”
“造反”两个字,如同两颗滚烫的子弹,射穿了走廊里虚伪的平静。
沙瑞金的眼皮猛地一跳。
高育良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微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这两个字,太重了。
重到可以压垮任何一个政治家族。
钟小艾的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她这辈子都没想到,这顶帽子会扣在自己,扣在钟家的头上。
她想反驳,想怒斥对方血口喷人,可对方那双布满血丝、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眼睛,让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不是讲道理的眼神,那是准备把敌人撕碎的眼神。
“我看,她那个反贪局的丈夫,就是你们钟家推到前面的炮灰!”
刀疤脸中将冷笑一声,目光如刀,剐过钟小艾的脸,“抓我们的人,审我们的人,最后还把人搞到ICU里!钟小艾,按照战时条例,你这种通敌、构陷我军高级将领的行为,可以直接枪毙!你信不信?”
“枪毙”!
这两个字一出口,走廊里的温度骤降到冰点。
沙瑞金的后背瞬间被一层冷汗浸湿。
他终于明白,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掌控。
这些军区的将星,不是在开玩笑,他们是真的动了杀心。
他们说出“枪毙”两个字,就意味着他们根本没把钟小艾的父亲,那位远在京城的钟正国放在眼里。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官场摩擦,不是纪委和军队的权限之争。
这是公开的、毫不掩饰的开战宣言!
“我们今天不和你一般见识,让你爸爸钟正国亲自来汉东!老子看看他能说出什么话来!”
沙瑞金和高育良站在几米外,像两尊被钉在地上的雕像,一动不敢动,一句话不敢说。
他们很清楚,此刻任何为钟小艾辩解的话,都会被视作同党,引火烧身。
军方这把火,已经烧得太旺,谁碰谁死。
沙瑞金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几个将军肩上的将星,金色的星星在灯光下闪烁着骇人的寒光。
他感觉到一种久违的无力感,一种对局势彻底失控的恐惧。
他这个汉东省的一把手,在这些手握兵权的将军面前,权威荡然无存。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试图寻找破局的办法。
可思绪乱成一团麻,唯一的念头越来越清晰:赵蒙生正在赶来汉东的路上。
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是带着兵冲进省委大院?
还是直接把汉东翻个底朝天?
沙瑞金不敢想下去。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难以遏制的怒火从心底烧起,目标却不是眼前这些蛮横的将军,而是一个他现在恨不得亲手掐死的人。
侯亮平!
那个自以为是的蠢货!
那个急功近利的白痴!
所有的一切,都是从那个蠢货把赵援朝铐起来的那一刻开始的!
如果不是他,赵援朝怎么会遇袭?
如果不是他,军方怎么会把矛头直指汉东?
如果不是他,钟家怎么会被扣上“造反”的帽子?
一环扣一环,步步惊心,如今已是万丈深渊。
沙瑞金看着被将军们的气势压得面无人色、摇摇欲坠的钟小艾,再看看旁边始终垂着眼帘、入定老僧高育良,心中一阵冰凉。
他知道,汉东的天,要彻底变了。
所谓的反腐,所谓的改革,都成了笑话。
现在,是平叛。
一场由军队主导的,对汉东官场的血腥“平叛”,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