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厅长,荆州市……”
一个个坏消息接踵而至,浇在指挥中心每一个人的心头。
祁同伟面无表情地听着,手指却在沙盘的边缘无意识地敲击着。
他在等。
等一个结果,一个能让他从这该死的旋涡里挣脱出来的机会。
赵援朝,一个中将,一个集团军军长。
如同一颗炸弹,悬在整个汉东官场的上空。
而他祁同伟,就是那个被推到最前线,负责拆弹的人。
拆好了,是天大的功劳,是通往更高位置的垫脚石。
拆不好……
祁同伟不敢想那个后果。
20军的坦克履带,会碾碎他的一切,包括他那可怜的、用膝盖换来的尊严。
“把京州的地图给我放大!”
祁同伟猛地转身,对着操作员吼道。
巨大的电子屏幕上,京州市的详细地图瞬间铺开,每一条街道,每一栋建筑,都清晰可见。
祁同伟死死盯着地图,大脑飞速运转。
“刑侦总队!”
“到!”
一名精干的副总队长立刻出列。
“以京州西郊为圆心,向外辐射五公里、十公里、二十公里,分三个圈层,给我拉网式排查!所有的废弃工厂、烂尾楼、城中村、私人山庄,一个都不能放过!”
“是!”
“交警总队!”
“到!”
“从现在开始,京州所有进出城的路口,设卡盘查!记住,要内外松紧,对外宣传是检查酒驾,对内给我盯紧了所有悬挂外地牌照、车窗贴深色膜的商务车和越野车!”
“是!”
“网安总队!”
“到!”
“给我监控全网!任何提到‘失踪’、‘绑架’、‘军队’这些敏感词的帖子、信息,立刻锁定IP地址,追查来源!”
一道道命令从祁同伟的口中发出,清晰、果断,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
整个公安厅的战争机器,被他以一种近乎疯狂的效率催动到了极致。
一千多名最精锐的公安干警,以京州为中心,迅速向整个汉东省铺开。
他们不知道自己要找的是谁,只知道这是一项来自省厅最高层的、代号为“寻将”的绝密行动。
祁同伟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拿起桌上那杯冰冷的浓茶,一饮而尽。
茶水的苦涩顺着喉咙滑下,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他知道,他现在做的这一切,就在大海捞针。
对手能让一个中将悄无声息地消失,其能量和手段,绝非等闲之辈。
他们不可能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
但他必须这么做。
他必须让省委那几位大佬看到,他祁同伟在全力以赴。
他必须让已经进城的20军看到,汉东警方在不惜一切代价地寻找他们的军长。
这是一种姿态,一种政治表态。
在结果出来之前,态度,就是一切。
只要汉东省先一步找到赵援朝,无论是生是死,主动权就还在省委手里。
他们可以向上面解释,可以和20军交代,这是一起发生在汉东的、针对高级将领的恶性袭击事件。
可如果……
如果让20军先找到了人,那性质就全变了。
那就是赵援朝将军在汉东视察期间,遭到地方黑恶势力有预谋的袭击,而汉东地方政府无能为力,甚至可能存在包庇、纵容。
届时,军队就有足够的理由,以“平叛”的名义,彻底接管汉东的一切。
到那时,别说他这个公安厅长,就连省委书记沙瑞金,都得乖乖靠边站。
祁同伟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加密号码。
他看了一眼,立刻接通,起身走到了僻静的角落。
电话那头,传来高育良沉稳的声音。
“同伟,情况怎么样了?”
“老师,”
祁同伟的语气里带着疲惫,但腰杆却挺得笔直,“我已经把能动用的力量全都撒下去了,正在全省范围内进行地毯式搜索。但是……暂时还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不要急,”
高育良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这件事,急不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稳住阵脚,把动静搞得越大越好。既要让某些人看到我们的决心,也要给某些人制造压力。”
祁同伟心中一凛。
他听懂了高育良的弦外之音。
“老师,我明白了。”
“嗯。记住,你是公安厅长,汉东的天,塌不下来。”
电话挂断了。
祁同伟握着手机,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
“汉东的天,塌不下来?”
他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苦笑。
天会不会塌,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自己的天,已经悬在了半空中,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