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就在这片由他们用生命守护的土地上,赵援朝,这支英雄部队的当代军长,竟然会失踪,六名特勤人员生死不明!
这简直是一种亵渎。
一种对那三万七千四百二十一名英魂的公开羞辱!
沙瑞金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灼热的羞愧感,从心底直冲脑门。
他这个省委书记,当得不称职!
画面陡然一转。
火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垠的雪原。
战士们排着长长的纵队,在齐膝深的积雪中艰难跋涉。
风雪刀子一样刮在他们脸上,每个人的眉毛、帽子、衣领上都挂满了冰霜。
没有对话,只有呼啸的风声,和战士们沉重而压抑的喘息。
镜头给了一个特写。
一个年轻士兵的脚。
他的胶鞋早已破烂不堪,脚趾从破洞里露出来,被冻得发紫,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
可那只脚,依然在坚定地向前迈出。
一步,又一步。
突然,队伍停了下来。
一个士兵倒下了,悄无声息地倒在了雪地里。
身边的战友想去扶他,却被班长拦住了。
班长蹲下身,摸了摸那个士兵的脖子,然后缓缓地摘下了自己的帽子,对着倒下的战友,深深地鞠了一躬。
队伍继续前进。
没有人回头。
没有人哭泣。
他们只是把战友的枪背在自己身上,把帽檐压得更低,更沉默地,向前走。
用死亡,换取前进。
用死亡,换取时间。
用死亡,换取最终的胜利。
李达康的眼角,在微微抽动。
他看懂了。
他比谁都看懂了周守京的意图。
这就是一支军队的执行力!
没有条件,没有借口,只有任务!
接到命令,就必须完成,哪怕代价是自己的生命!
再看看汉东!
再看看他李达康治下的京州!
一个丁义珍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跑掉!
一个赵援朝就能在市中心人间蒸发!
这是何等的讽刺!
他李达康引以为傲的GDP,他挂在嘴边的“法无禁止即可为”,在这样铁的纪律和牺牲面前,显得那么苍白,那么可笑!
视频的最后,画面定格在一座被炮火削平了山尖的阵地上。
晨曦微露,硝烟尚未散尽。
一面布满了弹孔,被鲜血浸染得发黑的战旗,正迎着刺骨的寒风,猎猎作响。
旗帜上,“第20军”三个大字,依然清晰。
一座破旧的房屋里,年轻的妻子捧着领导送来的锦旗和骨灰盒。
她无法接受。
她在火车站为他送行的时候,他的笑那么灿烂。
一个蹒跚学步的娃娃从屋里跌跌撞撞的爬出来。
“爸爸……爸爸……爸爸……”
屏幕暗了下去。
会议室里,陷入了比之前更加可怕的死寂。
如果说之前的沉默是出于震惊和忌惮,那么此刻的沉默,则是一种被巨大悲壮感所笼罩的,无言的震撼。
所有人都是被抽走了灵魂,呆呆地坐在那里。
空气中,还回荡着那悲怆的风雪声,弥漫着那股硝烟与鲜血混合的气味。
周守京缓缓地,一寸一寸地转过身。
他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眼眶里布满了血丝,那双锐利的眼睛此刻是两座燃烧的火山,岩浆之下,是无尽的悲恸。
他强忍的痛苦,几乎要从每一个毛孔里渗出来。
但他站得笔直,一杆标枪。
他环视着在座的每一个人,目光从沙瑞金,到高育良,再到李达康……
周守京没有说话。
但是,这段珍贵的影像,却在质问着在座的所有人。
“先烈,用命换来了和平。”
“换来了今天。”
“换来了你们……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张会议桌前。”
“现在,告诉我。”
“这张桌子下面,到底藏了多少肮脏的东西?”
“值得他们,用命去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