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菱花窗格,斑驳地洒落在屋内,将两人的影子交织成一团纠缠的锁链。
那厢房原是供贵女们换衣小憩的临时处所,陈设简洁却不失雅致,临窗置着一张湘妃竹榻,案头搁着半盏残茶,还飘着若有若无的茉莉香气。
萧逸尘倚着雕花门框,把苏清澜拉到一旁。
“萧逸尘,我现在的处境你该比谁都清楚。”苏清澜低头,“陛下认我做义女,就是把我与四世家的关系斩断——包括萧家。”
萧逸尘上前半步,伸手把苏清澜头上掉落的花瓣拿下:“我知道。”
“你不知道!”苏清澜打断他,“四公主处斩那日,陛下特意让我站在午门观刑。你当他是在彰显皇恩,实则是在敲打我——他能捧起我,也能随时碾碎我。”
萧逸尘猛地攥紧拳,指节抵着掌心刺痛。
他想起父亲昨夜的警告:“陛下将苏清澜封作嘉宁公主,分明是把她架在火上烤。你若再与她牵扯,萧家……也容不下她了。”
“我只想活着。”苏清澜忽然贴近他,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在雪地上的羽毛。
“镇北侯嫡女沦为猎户之女,再到如今的公主,每一步我都走得心惊胆战。四公主临终前瞪着我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随时会被碾碎的蝼蚁——而陛下,正是握着碾子的人。”
萧逸尘忽然抓住她的手腕,“身世的事,我查清楚了。”
他压低声音,目光如刃,“陛下他早知道你不是沈铎的亲生女儿,却任由你在镇北侯府长大,十七年后把真相告知沈如烟,她成了高高在上的镇北侯嫡女,也彻底地被皇帝收服。”
“她蠢无所谓,皇帝会亲自调教她,让她成为离间四世家的工具。如今沈如烟已经成为了大皇子的侧妃,沈家日后恐怕也会向皇权倒戈。借此打乱四世家同气连枝的局面。”
苏清澜接着说道:“接着把我捧成嘉宁公主,让四世家猜疑我,让我身边十七年相伴的各大世家的嫡子嫡女们避我如蛇蝎,让满朝文武都以为我是陛下的眼线。”
萧逸尘凝视着她眼底翻涌的暗色,“他把你放在棋盘上,既是他的刀,也是饵。”
她忽然明白,皇帝为何给她“嘉宁”的封号——《诗经》里的“嘉乐君子”,从来不是期许,而是警示:做个安分的棋子,方能得“宁”。
“所以你明白,我们不能再见面。”苏清澜叹息,皇帝这是下了好大一盘棋,所有人都被他算计在内,“你有你的家族,我有我的命运。”
如果苏清澜与萧逸尘一直藕断丝连,那正好让皇帝得逞,萧家嫡子不顾家族利益与皇帝义缠不清,萧家内部必然会陷入混乱,皇帝渔翁得利!
苏清澜笑得凄凉,挣脱萧逸尘的手,退后两步。
雕花木门的铜环突然发出轻响,靴底细声响由远及近。
苏清澜眸色冷凝,“有人来了。”
下一瞬,萧逸尘手臂收紧,将苏清澜抱入里面。
那是贵女们更换华服时临时遮挡的屏障,层层叠叠的月白水袖垂落,恰好能将两人身影隐在花影之后。
苏清澜被抱坐在一旁低矮的花架上。
相邻檀木架上的青瓷瓶轻晃,她下意识伸手扶住,指尖却被他十指相扣压回原处。
"别动。"他唇瓣擦过她耳垂,气息灼热如烙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