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出了贾母的院子,没有回自己的院子。
让那些搬家的丫鬟先回去捎个平安,转头朝后面王熙凤的院子而去。
才出院,转过影壁,就听见有人喊他:“三爷!”
贾环顿住脚步,转头看去。
是平儿。
太阳已落下,天地间呈现出一种灰蒙蒙的蓝,仿佛一场噩梦似的。
平儿看着回过头的贾环,不知怎么,心里下意识的有些畏惧。
转念想了想,才撑出来一个笑:“三爷,奶奶让我告诉你,后街杨二胡同的破柴房,里面还有个屋子,栓柱在那儿呢。
还说让三爷不用担心,栓柱的媳妇、娘,奶奶会处理好。”
贾环微微点头:“替我多谢嫂子。”
说罢,便和平儿分开,也不寒暄,直接向着后街而去。
门前众小厮这次见了他,一个个赶紧从台阶上起身站好,目不斜视,不敢去看他。
今天的事早就传开了,他们现在都知道贾环不好惹。
贾环踏出门去,他们既不拦着,也不问。
出了后门,来到后街,贾环到了杨二胡同,找到了那破柴房,进去之后,果然有个小屋。
他敲了敲门,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谁啊。”
“贾环。”
“三爷!”
门忽然被栓柱打开,栓柱一脸惊喜:“三爷!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
贾环看着栓柱,见他唇脸皆红,眼睛有神,哪里还有半点之前要死的模样。
贾环笑着道:“你倒是金蝉脱壳了,这下从驴变成马了。”
栓柱给贾环请了进来:“三爷,这里虽然脏了点,您请将就坐,我也不敢给您倒茶,只怕这里的茶脏了您的嘴。”
贾环起身,一把接过茶壶,先给栓柱倒了一碗,再给自己倒了一碗。
栓柱见此,赶紧站起来接过茶碗。
“三爷,这如何使得?”
“有什么使不得的,你给我讲讲,到底怎么回事?”
栓柱痛快喝了口茶,放下茶碗,一五一十都讲了出来。
“我知道三爷没死,但始终心中不舒服,打听到您在老祖宗院里,我就强闯了去。
当时有人拦着我,不多时又有个丫鬟出来,吩咐我,给了我两副药,让我吃了药再往里闯。
我问她是谁的人,她说想帮您、想活命,就听她的。
跟着后来的事情您也知道了。
他们给我扔出来后,我就吃了第二副药,如今也全好了。”
栓柱说罢,摇了摇头:“三爷,我也回过味来了。
要我说,您也别在府里当驴了。功名也有了,由头也有了,一走了之,多好!”
“可二太太还在里面。”
栓柱摆了摆手:“三爷,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府院里的水太深,见好就撤吧,三爷。”
“不走了。”
“不走?这二太太就这么重要?”
“她不重要,没有她,很重要。”
烛火幽微。
贾环举出拳头,栓柱不明所以的看向了贾环。
“雪天罚抄——”
贾环伸出一根手指。
“县试扣车——”
贾环伸出第二根手指。
“火烧书房。”
贾环伸出第三根手指。
“其他的小事我都不管了,这三件,我要一个个的还回来。”
那烛火在贾环眼中烧灼,他的三根手指像上的香一样笔直立着:“她弄了三件事,我活下来了。
就是不知道,我弄三件事,她能不能活下来。
或者,活着还不如死了。”
“三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