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乌雅连识顶着腹中火烧般的肚饿,手里拿起锄头,一下一下往地里锄去。只是他实在没有经验,挖的又慢又累,干巴巴地锄了半个时辰的地,却连半垄地都没有锄完,自己倒是脸色苍白,额头冒汗。
他气恼地攥紧了锄头,瞪着眼睛看周稚宁,却见周稚宁和赵淮徽两个都站在遮阳伞下,拢着长袖,好整以暇地看他受苦受累,他不由愈加不忿。
周稚宁便笑着走过来道:“乌雅少主以前没在部落里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吧?也没有自己亲手耕过地,不知道庄稼是怎么长的,也不知道自己每天吃的食物是从哪儿来。”
“我知道,我们本族便是放牧,我吃的东西自然是从牛羊身上来。”乌雅连识不满道。
“肉从牛羊身上来,那饭呢?饼呢?这些都是从地中来。可你们哪儿又没有地,就只能从我们汉族手里边儿抢。”周稚宁说,“但是抢来的东西就如同井中月、水中花,只能维持一时,用过了就消散了,终究不能长久。”
乌雅连识皱眉道:“为何要长久?我族从来都是重于当下,草原之神曾经教导过我们,考虑太多才是蠢人行为。”
“好。”周稚宁挑眉,“既然少族长这样认为,那就再多耕几天地吧。”然后她转过头,“赵兄,咱们巡视辽东县基建去。”
乌雅连识愤愤地盯着周稚宁的背影。
哼,可恶的汉族人。
因为筹集到了不少银子,辽东县开始整体翻修。两个人能走到的地方,都可以看见有村民在高高兴兴地修房子。铁匠铺也重新开了火,工人们流水似地从里面捧出崭新的刀具和弓弩来。
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好景象。
“两族文化差异过大,要想矫正这一点恐怕颇为困难,还需要花费不少时间。”周稚宁道。
“好在我已经派人秘密去草原里打探乌雅一族的消息,再过不久应当就可以知道他们部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赵淮徽道。
周稚宁点点头,笑道:“叫赵兄费心了。在京城时愚弟就曾托你看照家人,如今到了辽东县,也要麻烦你替愚弟打探消息。”
赵淮徽摇摇头,示意她不必如此客气,随后又道:“我已经派人去西河村接你一家来京城暂住,现在算算时间,他们应该就快安顿好了。不过有一事你想必还不知晓,你二姐已经与蒋言成亲了。”
周稚宁一怔。
“你在外为官,等到有时间回去参加他们的成亲典礼不知要多长时间,他们也不好一直等,于是就先在西河村成了亲。届时他们会和蒋家一同来京城,周兄,你要多个姐夫了。”
周稚宁叹道:“可惜我不在。”
二姐是最沉默寡言的,对她却也是最无微不至的。
结果姐姐成亲,最应该为她撑腰的弟弟反而不在。
与此同时,西河村中。
成亲七日后,就是娘家回门之时。
周巧秀正在自家门口扫地,远远却见一行轿子被摇摇晃晃地抬了过来。前面轿夫捧着的花牌上写着个“蒋”字,一看就是二姐回门了。
只是想想自己二姐夫那副酸儒模样,周巧秀细眉轻蹙,倒不是很乐意上前去迎,只是想起自家二姐每每的小女儿家娇羞,周巧秀还是将手中簸箕一放,迎出了门。
这回蒋家是全家出动,蒋言以及蒋言之母王氏都来了,后边儿还抬着一溜的礼,虽然算不得特别贵重,却也因为数量多,几乎要从村头排到村尾,因此显得格外有排面,叫好些村民都羡慕不已,纷纷议论周巧慧嫁了个会疼人的好人家。
轿子到了门口,蒋言要扶自家母亲下轿。但西河村前个儿夜里下过一场雨,村子里的土路都浑了,格外泥泞。王氏又浑身着锦,衣料光鲜,就连脚上这双鞋也是织金绣银,光华璀璨。所以王氏坐在轿子上试脚了良久,硬是狠不下心来踩这一步。
蒋言为难,小声劝:“阿娘,你就下来吧。”
一边说,一边悄悄拽了下王氏的袖子。
王氏却翻了个白眼:“急什么?”又将他手拍开,“你且好好瞧着。”
周巧秀见这母子二人在轿子便撕扯,暗里撇一撇嘴,不满王氏既然来了还这样拿乔。
但转眼一看,周巧慧居然从少夫人的轿子上走了下来,到王氏旁边轻声细语地问了两句,随后就吩咐身边的小丫鬟去周家找了两块剪裁废了的布料,将之铺在王氏轿前。
“伯母,乡下小路泥泞,不比城里是康庄大道。”周巧慧温柔地说:“您要是不嫌弃,就暂时踩着这块布下轿吧。”
王氏却摇头叹气:“就这么一块布吗?但我瞧这路倒是很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