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朱祐樘拿起望远镜,打量着远处开阔地带,于水塘边一处临时修建起来,宽长都约莫两丈的高墙。
怀恩打量过去,果然发现,前方场地中央,相比于刚才发射霰弹炮的火炮,旁边那门炮显得异常沉重,光炮筒就有十几米长。
如此威武雄壮,完全可以想象,一旦发射出炮弹,真有可能打得很远。
至于威力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怀恩不由在想,这么庞大一门炮,打出去能不炸膛?
……
……
就在现场观看演炮的人陷入到震惊和茫然不解时,覃云已经带着人马,把第二门炮架设好了。
这门炮非常笨重,看上去不像是能轻易挪动的模样,但因为有轮子加持,装填和发射速度并不是很慢。
火炮看上去与以前的截然不同,前面两翼包裹着铁甲,显然是用来防止前方弓弩射击,蔽冀后方的炮手。
炮体通身看不到木质结构,轮子更是经过特殊打造,在机动性方面依然具备改进和创新空间。
“轰!”
经过不长时间的准备,第二门炮也开始发射。
炮口火焰喷出,根本就看不清楚炮弹在空中飞行时划出的抛物线,只隐约见到一个大铁球朝远处飞射而去,且是高抛高射程那种。
铁球飞速前进,直接跨过三里左右的距离,稳稳命中那边临时修建起来的高墙,墙体被直接轰塌,空中到处飞散石砖和尘沙,同时一股黑色的烟尘腾空而起。
“哇!”
一炮下去,在场的人无不为之惊叹。
就连那些一门心思看衰这次演兵,打算事后对主持演兵的张家父子狠狠进行一番参劾的文臣,此时也不由呆立当场。
“陛下,直接命中了。”
“是啊,陛下,飞行那么远竟然一炮命中,打得可真准。”
此时的朱祐樘,正拿着望远镜仔细打量远处的场景,本来他还没觉得旁人拍他马屁有多舒服,这会儿听到周围随从的一片赞叹声,脸上不由呈现出会心的笑容。
朱祐樘放下望远镜,看向一旁的怀恩,笑眯眯问道:“怀大伴,你认为演炮的效果如何?”
怀恩放下望远镜,擦了擦眼睛,摇头道:“回陛下,奴婢老眼昏,看不到那么远的地方。”
朱祐樘贴心地把自己的望远镜递了过去,笑着道:“用朕这个吧。”
“多谢陛下好意。”
怀恩笑着道,“光是听他人讲述,就知道此炮威力甚大,能在如此远的地方,准确命中那面临时修建起来的高墙,还有如此大的威力,充分说明此物以后在战场上会有很好的发挥。”
“是啊。”
朱祐樘随即打量对面高台上站着远眺的鞑靼使臣,微微一笑,“就是不知道,此情此景,这些蛮夷看了会怎么想。”
怀恩此时心中别提有多尴尬了,却还是一脸认真地回道:“外藩使节见此炮威力,必定心悦诚服,将来定会忠于大明,不敢再有二心。”
“希望如此吧。”
朱祐樘此时却已然意兴阑珊,好像刚看完火炮发射就开始倦怠了。
“天色不早,该回宫了。”
朱祐樘环顾一圈,问道,“接下来还有别的安排吗?”
怀恩赶紧招招手,把负责净军操练的宁瑾给叫了过来。
“陛下问,还有旁的安排吗?”怀恩道。
宁瑾此时心中直骂娘。
心想,我早知道火炮这么厉害,今天就该让净军好好表现一番,就算是暖场,搞个架势,做点儿架子,那也体现出我们净军平时训练有素。
这倒好。
听了你怀恩的安排,有意在今天玩拒不配合那套,导致我带来的人一点儿准备都没有,这临时上哪儿安排去?
宁瑾恭敬地道:“陛下,就这些了。一直未见小国舅前来,也不知他有何打算……再者,今日演兵流程全都是怀公公亲手安排的,奴婢只是配合……”
心里骂怀恩的祖宗十八代,但脸上却丝毫也没有表现出来,还一副对怀恩非常敬佩和感恩的模样。
朱祐樘点头道:“是啊,一早就说过,演兵不能劳民伤财,把基本的东西展现出来就好。这几炮下来,想来目的都达到了吧?唉,延龄也是的,怎么现在他人还没来呢?”
宁瑾心说,还是人家张国舅头脑清醒。
知道今天来了,也没人会给他好脸色看,索性就不来了。
试问眼下的状况还需要人家亲自到在场坐镇吗?
只需要把一切安排好,等亲信放上几炮,光靠这火炮的威力,就能震慑住在场所有人,这就叫实力。
反倒是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成天想玩阴谋手段,却忘了这是关乎到陛下脸面的大事……为了政治博弈而不顾天子颜面,真是可恨可恼啊!
怀恩道:“陛下,需要把张小国舅叫来,好好嘉奖一番吗?”
朱祐樘道:“不必了。想来这会儿他已经准备入宫了……之前就与他约好,不在城外,就在宫里相见。”
怀恩听了心里很不爽。
之前是那个神棍张国丈,跟皇帝过从甚密,不断跟皇帝产生一些非朝堂外的交集,充当着皇帝顾问的角色。
眼下已然换成了他儿子!
怀恩再道:“那……陛下,有关修造火炮的工匠,还有背后出力之人,是否应当下令嘉奖呢?”
“这是自然。”
朱祐樘道,“有关人等,一定要嘉奖。具体措施,等我问过延龄,知道哪些人出了力,再说吧。”
“可是……”
怀恩显得很耿直,“有关修造火炮的工匠,还有幕后出力之人,应当问询有司人等,才能找到真正的功臣,善加保护,防止被鞑靼人所趁。如果去问那位小国舅的话……”
朱祐樘好奇地问道:“可这火炮,本来就是延龄主持修造的啊,有什么疑问吗?”
“啊!?”
怀恩完全没预料到皇帝会是这个答案,竟然出言反驳,“陛下,一介稚子,能有些急智便不错了,为何还能……”
“这我也不知道,恐怕得问老天了。”
朱祐樘笑了笑道,“之前我问过岳父,他说延龄这孩子的才能,或许是来自上天所赐,不知怎的突然就开窍了。且延龄是个实诚的孩子,没什么坏心思,这不已经把他所知道的,逐渐展现出来了吗?”
在皇帝这看来,我小舅子厉害,就相当于是我家里人厉害。
我家里人那么牛逼,旁人还想说三道四,认为他不忠诚还是怎么着,简直不可理喻。
要知道我可是他姐夫,我妻子是他姐姐啊。
怀恩道:“奴婢先前调查到的情况,得知先皇在时,曾派人主持修造火炮之事,这件事是否应当详查一下,看看到底是由谁主持的呢?”
“怀大伴,你是说,延龄并不是真正主持修造火炮之人,乃冒他人之功?”朱祐樘皱眉问道。
怀恩赶紧道:“奴婢并未如此说,奴婢也不知这两件事是否有关联。但要是真有这样的工匠,熟知火炮的修造过程,且还被他人所侵占功劳,心有怨怼,并以此做出危害朝廷之举……”
就差说,你小舅子冒他人之功,是会给大明带来祸患。
朱祐樘看向一旁的宁瑾,问道:“会有这种事发生吗?”
宁瑾脸上带着苦涩的笑容,心说,你们再有意见,也别问我啊。
我上哪儿知道去?
还有,怀公公,您是怎么知道那位小国舅是冒功的?
说这话,可是得有证据啊。
你要真有证据,就该拿出来啊。
宁瑾道:“奴婢不知。或许……可以查查?”
没办法。
眼下宁瑾虽然知道站在张家父子那边才是正确选择,但迫于形势,很多时候却不得不选择错的一边。
他心里也在想,咱这位怀公公如此有能耐,可谓是前后两朝的头号能人,他说有冒功之事,应该不会是信口胡说,那必定证据确凿,才会去中伤那位小国舅,离间陛下和小国舅的关系吧?
朱祐樘道:“如此说来,其中或有内情,那就查查吧。怀大伴,既然是你指控的,就由你去调查,我先回宫去了。”
到此时,朱祐樘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因为怀恩最后那番话,让皇帝非常不痛快。
本来是让人开心的事情,你非得说,我那本事滔天的小舅子是冒他人之功,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你就去查吧!
朕不跟你们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