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洲城头,残阳熔金,泼洒在染血的砖石上。又是三天的坚守。战况惨烈到让每个人崩紧了神经,心中被绝望笼罩!
那赤金的光泽,竟与城下层层叠叠、新陈相杂的尸体上凝固的暗红血污诡异地交融在一起,刺得人双目灼痛。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腥甜,混杂着焚烧木料的焦糊、伤口溃烂的恶臭,沉甸甸地压下来,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的钝痛。
风早已失声,连远处伤兵断续的**,也仿佛被这黏稠的空气过滤得虚弱不堪。
赵锐立在垛口,玄色铁甲上溅满了星星点点的血渍与污痕,如同泼洒的墨点,深深浅浅。
他目光沉沉,越过堆叠如山的尸体,投向远处蛮族大营星星点点燃起的篝火,那火光在昏沉的暮色里摇曳,如同嗜血凶兽的眼眸。
城墙下,那曾经宽阔的护城河早已面目全非,被双方战死者的尸首填塞得几乎溢满,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破碎的甲胄和残肢断臂,无声诉说着地狱的惨烈。
他紧抿的嘴角绷成一条僵硬的直线,下颌的线条在暮光里刻出铁石般的冷硬。
此时的他,经历数次血与火的洗礼,早就不再是之前的懦弱皇子了。就连他的两个妹妹,也今非昔比。
相较那些被擒往西维的皇室成员,他们兄妹是幸运的,但……也是不幸的。
因为,他们兄妹如今经历的一切,同样残酷。一旦西维突破了阳洲城,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不过,百姓的下场怕更凄惨。为了百姓,为了阻止异族祸害中原,他们却也不得不坚强起来。
赵嫣立在他身侧稍后,素来洁净的宫装裙裾下摆,早已被城头混杂的血泥浸染出大片大片深褐色的污渍,边缘硬结板结。
她脸色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唯有那双眸子,深如寒潭,映着城下尸骸的倒影,水光隐隐浮动,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袖中的手死死攥着一样硬物,那是苏渊临行前赠予她的火铳。
冰冷的铁质质感此刻仿佛烙铁般滚烫,铳身深深被捏在柔嫩的掌心,棱角处一股细微却尖锐的疼痛沿着手臂蔓延,伴随着某种更深、更隐秘的灼痛,几乎要将她烧穿。
她不敢松开,仿佛那是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实体,也是她保命,或者是自绝的保障,它连接着远方那抹银甲素袍的身影。
赵贞紧挨着姐姐,小小的身子裹在过于宽大的素色披风里,显得异常单薄。
她死死低着头,视线只敢落在自己剧烈颤抖的双手上,手上同样拿着铁质火铳,过分用力发出阵阵咯吱声,在死寂的城头显得格外清晰。
每一寸铳身滑过指尖,都像是在无声地祈祷,又像是在绝望地计数着流逝的生机。
她不敢再看城下,那景象如同梦魇,每一次回想都让她胃里翻江倒海。
冷清语一身青灰色的劲装,外罩半旧的轻甲,甲叶上布满了刀剑刮擦的痕迹。
她沉默地巡视着破损严重的城防,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每一个垛口,每一处被投石砸出的狰狞豁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