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兰缇看着对方走回来,下意识地想要开口道个歉。但脑袋里那句“你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就不要随便说对不起。”又像警钟,猛然敲响,让她干脆地闭嘴。
她听见她的特拉法尔加船长叹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是什么,但总而言之应该大概是她的错。所以她感到心里酸涩又愧疚,更带有一点不知如何弥补的慌乱。
于是她垂着眼看自己的足尖,然后视线又在地板和他的高跟靴之间游移:“呃……船长。”
“我这个人不是特别聪明,如果您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说。我做错了什么地方,也可以明白地指正我。”她再次平复心绪,很诚恳地望着特拉法尔加船长的灰眸,尽力传递出自己的诚意,“实在不消气揍我一顿也行。但是尽量让我挨揍也挨个明白,不然我没法改的话,就只会持续性地让你生气,这样解决不了问题。”
“……”他严厉的目光在无奈和气恼中转了好几个来回,最后叹了口气熄了火。今天他的叹气真的特别频繁。
他本来差点要说一些不好挽回的狠话,那几乎都已经到喉咙口了。
譬如说,学不会把自己当做一个人,就不要做他的船员了。
譬如说,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在侮辱他还是在侮辱这个团队?在他的船上还按海军的那套来干脆别赖在船上了,找个革/命/军,好好回那种组织度高的地方重操旧业吧。
但最后这个良好的认错态度和真的像是不知道哪儿踩了他雷点的这手足无措的表情,实在是让他又没有办法这么说下去。
她在很尽力地融入这个团队了。
也确实如他所想,数十年的人生经历,不是那么好改变的。
海洋对她来说,和大多数的海贼当然都不一样。那不是旅程开始的地方,也不是冒险和梦想的童话,恰恰相反,那往往是敌人的所在之处,是任务、战斗和危险的代名词。她应该在过去的生命中,数次穿越生与死的航线,在枪弹和炮火中,在泥泞的血与尸身中,见证同僚的牺牲、罪犯的残忍、贪欲和掠夺的极恶。
她的海洋是动荡、是飘摇、是前途未卜,是枪林弹雨。
设身处地来想,做了那么久海军的她,或许也会在船上发觉很多地方莫名其妙地怪异吧?沟通方式、作息习惯、轮班模式、乃至生活空间、思维理念都大不相同。
“布兰缇。”于是他的语气不那么僵硬,“你要知道,并不是只有卖o,才叫出卖□□,才叫做玩物。只要你不能自由自主地支配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那都等于是以物件的方式在生活,这可不行。”
“您果然还是在意达斯琪的话吗?那我——”
“我并没有在意这种事情。你听好我接下来说的话,布兰缇。”他打断了她的话,把双手放在她的肩上,“虽然我们的航海是有方向的,时不时也会有些短期目标——比如拉‘四皇’下马,又或者是找到历史正文,看看最终之岛等等。”
“我的复仇行动,在德雷斯罗萨已经完完全全的终了。所以,它们并不是某种‘任务’。那只是航海到某些阶段之后慢慢解锁的一些事件,不是什么没有限期完成就要死掉的限时关卡。”
灰鹭从护城河里掠走了跃起的一只小鱼,叼着它似乎正要归巢。
那扑腾乱动的鱼尾,甩起残存的水珠,像折射着日光的白水晶,溅到了他的帽檐。布兰缇鬼使神差地被这画面吸引,然后伸手擦掉了那颗水滴。
罗被这个动作搞得发怔,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自己的话。
“所以,如果不是享受这段冒险的旅程,而只是时时刻刻绷紧着准备一次又一次地迎击。不但身心上总有一天吃不消,而且航行也失去了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