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完全适应光线后,他看见餐桌上摆着丰盛的早餐。床边站着一个戴着眼睛的男人,身材不高,而且偏瘦,还留着艺术家那样的飘逸长发。
“你是?”霍直揉了揉眼睛,不解地问道。
“我是帮你上装备的,先吃饭,我们的时间够用。”“艺术男”的语气带着不凉不热的职业味道。
“哦。”霍直知道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就不再多问,去洗手间简单洗漱之后,开始享用“最后”的早餐。
霍直吃饭的时候,艺术男面无表情地站在旁边,就像具移动的尸体。
吃完早餐,霍直脱得溜光,然后一件一件地把艺术男带来的衣服换上。
其实这套特殊的衣服也没啥稀奇的,贴身那套与普通保暖内衣没啥区别,稍微厚了一点儿,黑色,弹力很好。外面这件绒料马甲就有说头了,又厚又沉,好像夹层里有金属质地,尤其胸口部位厚重得特别明显,用手一捏,还有液体在扁扁的容器里上下挤动,好像捏到了小型的热水袋一样。
套上这两层专业装备,霍直把原来的羽绒服和西裤穿在外面,从表面上看,一切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等霍直穿戴整齐,艺术男从小型工具箱里拿出一个像听诊器一样的东西,隔着衣服在他胸腹上变换位置听了听,然后又拿出一把小剪刀,从里侧把羽绒服剪了四个小口子,位置好像正对着装备马甲的某个点。
做完这一切,艺术男从长款呢子大衣里兜掏出一把自制的***,交到霍直手里,让他摆弄一下,艺术男自己则调试着工具箱里的一套遥控设备。
霍直从栾剑那儿学到了熟练的用枪本领,他咔咔摆弄了几下,发现这是一把相当粗劣的破玩意儿,没有弹夹,枪膛里只能手动压上一发子弹。当他取出那颗“口径”子弹细看时,发现这颗子弹没有弹头,弹壳里面的火药倒还够多,足以爆出震耳的枪声。
见霍直熟悉完枪支,艺术男放下遥控器看了看表,说道:“出门之后,有人喊你名字你就快跑,要向斜对角的广场上跑。听到鸣枪你就拔枪还击,那时候你已经迷糊了,中枪就倒下。脑袋一沾地,你的戏份就演完了。明白吗?”
“噢,明白。”霍直很自信。
艺术男又看了看表,似乎要将时间掐的十分准确,向窗口走了几步之后,又低头盯着手表。
大约二十秒钟之后,艺术男说了句:“时间到了,把这个吃了,别喝水,干吞。”说完,他松开手掌,手心里躺着一枚暗金色的胶囊型药丸。
霍直毫不犹豫,接过药丸扔进嘴里,喉结耸动,咕噜一声,将药丸吞下肚去。
“出门吧。”艺术男抓过床头的宽檐鸭舌帽递给霍直。
扣上帽子,霍直大踏步出门,直奔电梯口……
现在是上午九点,洗浴中心的大厅客人不多,只有寥寥几个浴客在塑料椅子上换鞋。外面的阳光很灿烂,洒向冬日大地一片惬意的温暖。霍直目不斜视,压低帽檐,快步向对开的大玻璃门外走去。
刚出洗浴中心,他就觉得有几道凌厉的目光罩向自己,无形的危险隔着空间向自己压来。他快步过街,走向斜对角的小广场。这是单面的街道,只有洗浴中心这边是建筑物,街道的另一边是排水沟和一段没来得及拆掉的工厂围墙,只剩下了残垣断壁。霍直沿着围墙根疾步快走,每一步都踏在排水沟的边沿上。这样能缩短到达小广场的距离,哪怕缩短一寸也好,因为他发觉自己的头开始晕了,脑子里像刚刚被搅过一样。
还差几步就走到围墙的尽头了,小广场已经近在咫尺。突然,背后有人大喝一声:“卫东!”
这个假名伴随他一年多了,自然印象深刻。他本能地一侧头,已经模糊的目光瞥见几个人影向自己奔来,他急忙脚下运力,迈开大步跨过围墙尽头,朝着空旷的小广场狂奔……
虽然大脑的意识一片朦胧,但他脚下的功夫丝毫没有受到影响,飞奔的速度不照短跑运动员差,转眼就奔过了小广场外圈的花坛,那里面的一个长鼻子雪人在他视线里开始倾斜,背后的喊声也变得忽远忽近,一片嘈杂。
突然,“啪……啪”两声清脆的枪响撞击了他发痒的耳膜,令他的精神暂时地集中起来,一下想到该拔枪了,随着后面“站住,再跑开枪了!”的警告声再次传来,他停下已经开始踉跄的脚步,使出全身力气指挥麻木的手指,把羽绒服侧兜里的手枪掏出来,又费力地打开保险,推弹上膛,然后转身,向不足十几米远的一片黑影扣动扳机……
“啪”,他使出最后的力气,枪终于响了。紧接着,他看到了对面闪亮好几股微弱的火花,自己的胸腹间突然连续炸响,那强大的推力将他直接仰面朝天掀倒在落着薄雪的水泥地上,摔得很疼。再然后,他眼前的光开始变黄、变灰……变暗……,耳边的声音越来越乱,越来越远。渐渐的,什么也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