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眉慌忙一掷,奈何手冷,距不过五六步远,欲拾起再掷,被林婵拉回,已是来不及。
福安、萧逸、薛忠、薛诚与薛全六人,嘻嘻哈哈地,往九房院子方向走,忽听一女声哀怨,再看雪地里,一团鬼火簇簇,皆唬得不轻,薛忠壮胆呼喝:“谁在那里?”
无人应答,北风呼啸。
薛全惊魂未定道:“可是投井那丫头出来作怪?前日萧书说撞见过,我还不信哩。”
薛诚道:“萧逸你艺高人胆大,你去看个分明。”
萧逸道:“我上有老下有小,我经不得死。”
皆推推搡搡,不敢上前。
福安从萧逸背上溜下,说道:“算罢,我去溺泡童子尿,看她还敢出来吓人。”大步近前,见是盏未燃尽的灯笼,再偏头侧目,瞟到林婵小眉,他用脚踏熄灯笼,一面低低道:“大门有人把守,从西南角门出。”转身回去道:“我看有个黑影,一眨眼没了,不妨换条路走罢。”
薛忠道:“从踩春桥过去,反还要近些。”众人附和,一哄改道走了。
林婵稍站片刻,只闻风雪之声后,方松口气,和小眉相扶相搀,迳出了仪门,穿堂至西南角门,当值婆子躲在房里吃酒耍钱,小眉悄悄抽闩,两人溜出,再阖闭门,走出夹道,到了大路上,但见:十字街灯朦火胧,六市坊雪砖玉砌,黑沉沉世界,冷清清无影。
环顾四周,有个雪人,在香烛纸马铺前徘徊,林婵细盯半天,才紧唤:“萧乾,萧乾。”
萧乾顺声过来,林婵问:“马车哩?”
萧乾苦脸道:“正逢年节,车行里马车一辆不剩,皆借出去哩。”
林婵道:“我们离萧府远些,再说话。”三人闷头快走,一口气走出两条街之外,方才慢下来。
小眉忍不住问:“我们怎么办哩,没马车,走到天明,也走不到姑爷祖家。”不待天明,她们先冻死了。
萧乾愧疚道:“全怪我办事不利。”
林婵也不知怎么办好,避在一家铺面屋檐下,絮雪渐似鹅毛,密密如幕帘,封锁前程,亦无退路。
忽闻车轱辘滚响、马蹄踏碎雪声,林婵抬眼望,三个锦衣卫骑马在前,后随一辆马车,驰骋而来,至她们面前停住,一锦衣卫厉喝问:“你们乃何人?凛冬暴雪,不回家去,在此做甚?”
林婵福了一礼,说道:“禀官爷,我们这就回去。”领了小眉萧乾,欲往前行,听马车内,传出男声,不紧不慢道:“萧府可不在那边。”
林婵惊诧回头,见车帘用绣春刀柄撩开,现出人来,盯紧她,他面如雕刻,漆目似墨,浓不可测,却曾有过一面之缘,乃锦衣卫千户魏寅,因相貌生得好,是而记忆深刻。
林婵见礼道:“我不回萧府,往我亡夫祖家去。”
魏寅问:“在何处?”
林婵道:“椿树胡同。”
魏寅挑眉问:“走去?”
林婵咬牙道:“走去!”
魏寅笑出声,锦衣卫们也笑了,其中个道:“从这骑马,到正阳门半个时辰,往西至宣武门,需半个时辰,再往南行半个时辰,才至椿树胡同。你还未走到正阳门,已冻死街头了。”
林婵道:“死就死罢,是我的事儿,与官爷们无关。”
魏寅荡下帘子,不理睬她了,锦衣卫们甩鞭,大马仰头嘶鸣,甩踏弛去,转瞬销声匿迹。
林婵顿住步,斗篷冷透了,浑身没丝儿热气,用力搓手,哈气成烟。她问萧乾:“最近的寺庙在何处?”
萧乾道:“再过两条街,有座观音庙。”
林婵道:“我们去那歇一宿,明早再想办法。”话音才落,又听得轱辘蹍雪声,竟是那千户的马车,不知怎地折回,那三个锦衣卫并未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