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一个连你是谁都不知道的人,有必要吗?”小哑巴的行为让老板不禁感叹,他从那丝方巾中掏出一环金镯子,放在手里掂了掂,然后朝着小二挥手“领她去把那个酒鬼带走。”
于是小二骂骂咧咧的领着小哑巴来到了酒肆后院的马圈,他刚打开马圈门,小哑巴就冲了进去。
不久,她用瘦弱的身体扶着浑身是血,满身脏污,烂醉如泥的少年,一步一步的走了出来,走出酒肆,走进漫天大雨。
这是她与少年在这个世界里的第一次正式相遇。
接着就是三个月里与少年的相处,三月时间里,少年依旧每天早出晚归,到处赊酒大醉。
而她也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找到少年,将他扶回自己那个残破的茅草屋。
一同替别人洗衣服的大婶们都劝她,说那少年除了生得俊俏,简直一无是处,整日就知道喝酒,在这世道,生得俊俏能当饭吃?
她只是笑笑,没有反驳,始终日复一日的照顾着那个少年。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个从不说话的女孩为什么会对那个嗜酒如命的少年那么好。
很多人都以为这只是丑陋女孩对美好的一种幻想。
直到七天前的那一晚,少年又在外喝得酩酊大醉,她在成群路人围观,尽是厌恶嫌弃的眼神中扶着少年往回走,像是别人眼中落魄不堪的两条脏狗。
以前向来足不出户,深居闺阁的她哪里受过这样地指指点点。
那一声声嘲笑,一道道目光羞得她恨不得钻到地下去,可是她又不能,因为她还扶着这个烂醉如泥,不知羞耻的少年。
她不管,这个少年,就又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可是走着走着,明明之前还烂醉发疯的少年忽地停了下来,怎么也拉拽不动。
她疑惑的抬头,看着对方一动不动的站着,凝望着天空。
她顺着少年的目光望去,看见一轮圆月,繁星点点,光明动人。
然后,皎皎流光中,总是大醉的少年三个月来第一次与她说话“顾夏蝉,是你吗?”
他语气凝重轻柔,完全不像一个喝醉的人,小哑巴只觉得心里一颤,一股酸楚从心间涌出,遍及全身。
以后极漫长的岁月里,顾夏蝉无数次回忆起这个月光明媚的夜晚,那时她美丽的脸上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浮起笑意,眼中却又带着深深的痛苦与悲伤。
她多么希望,那一刻时光就如此永久凝固。
可是很快,少年笑了,大笑,疯癫的大笑,他笑得前仰后斜,笑得手舞足蹈,笑得若癫似狂“我知道,不是你,你不是她!我已经死了,死了!这是梦,只是梦,这是地狱,是我的地狱!”
然后少年仿佛用尽力气,仰面倒地,睡了五天,整整五天。
小哑巴知道他会醒,却不想他醒,她希望少年就那么永远睡着,那样便不会再痛苦与悲伤。
可是顾夏蝉却希望叶望醒来,她不希望叶望就那么一直睡下去。
要是那样,他们就真的再也见不到彼此了。
………
“可惜你不是她啊“一声低语将少女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少年伸手,擦去她额头的雨水“我要去找她了,小哑巴,哪怕这里是真的地狱,我也一定会重新回去找到她,我答应过她的。”
“以后别总是低着头,自信些,你其实一点也不丑的。”少年温柔的朝着少女笑了笑,他将一只金镯子塞到少女手里,握着她的手将其捏紧“这是你很宝贵的东西吧,别再给别人了。”
说完这句话,少年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他本就白皙的脸不知何时已经变得苍白,没有丝毫血色,人脱力般倒了下去,滚出大树荫影。
丝丝殷红的血从他背上渗出,却又瞬间被雨水冲刷消散。
小哑巴愣住了,她呆呆地站在树下,手里捏着那只冰冷的金镯子,一动不动,只是眼睛斜斜的看着滚出大树下被泥水冲刷的少年,看着鲜红的血从他背上流出,然后被雨水冲散。
不知过了多久,噼噼啪啪的雨声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凄厉惨叫,顾夏蝉发疯一般冲出树荫,紧紧搂着少年的身体。
“叶望,叶望!”
这一世从来没有说话的她那么自然的喊着少年的名字。
那个她记了两世的名字。
“叶望,是我,我就是顾夏蝉,我一直在的”小哑巴脸上雨泪并流“叶望,别,别又丢下我一个人!“
可是那个名叫叶望的少年只是闭着双眼,一动不动的躺在顾夏蝉怀里,身体冰冷。
“我不赌了,我不赌了,我认输,我认输!”顾夏蝉紧紧搂着叶望的尸体,用脸贴着对方的面庞,她冲着尽是雨水的天空大吼,喊破了声,语无伦次“出来,你出来,别死,别再抛下我啊,出来!只要你再能救活他,不管这次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求你,求你!”
“我当然能救活他,就像我们第一次打赌时那样“无边风雨忽然寂静,一瞬间,时空凝固,雨滴滞空不落,风吹树梢不摇。
整个世界,只剩一道声音,听不出任何情感,冷漠森严“可是这一次你又输了”
“是,是我输了,只要你能救活他,我愿意跟你走”顾夏蝉满是绝望泪水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希冀,像是溺水者抓住救命的稻草,她疯狂点头,“只要你能救活他,我这次愿意一切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好”那声音冷漠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