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擦拭着额角,不敢抬头去看文帝的神情。
伺候文帝数十载,他许会震怒,许会惊愕,但觉不会有服气。
偏偏殿下不要命似的,指责文帝控诉文帝!
此乃大逆不道也!
“这些都是谁教你的?”龙椅上的人冷声问。
柳映梨心跳如鼓,佯装面色淡然:“儿臣流落民间曾蒙先生教诲过。如今,先生已经不在了。”
她不确定文帝心中究竟会如何想。
是大逆不道?还是犯上作乱?
又会不会震怒之下,将她推上断头台一命呜呼?
先皇是在马匹上夺来的国家,通俗一些,就是武夫。
文帝受他教导,在战场上无对手,朝堂上却总是差强人意。
到最后,大魏形成一个被蛀虫啃噬完毕的空壳子,使得敌军轻而易举能击败。
尤其是在目前边境局势紧张,流民没有保障的情况下,江陵关以内的皇城依旧纸醉金迷,穷奢极欲。
文帝试图改变,然而事与愿违。
他尤其惧怕内心,惧怕曾经骁勇善战的那个人,成为亡国之君。
越是害怕,越会灵验。
“你的母妃,也曾当面指责过朕。”文帝眼神一凝,若有所思。
柳映梨愣住:“母妃是怎样的人?”
“他忤逆了朕,所以朕将她赐死。”
她微惊,不敢置信:“可他们都说母妃是生产时血崩而亡……”
“那是朕吩咐过的。”
文帝神情冷淡,语气平静:“所以嘉宁,不要试图反抗朕。不知者无错,今日,朕不会追究。”
思绪流转回来,隆宗门前。
阿福的话让柳映梨眸中暗淡,回忆起音容皆无的母妃,她很惋惜:“婉贵妃,究竟是怎么死的?”
“皇上说的没错,的确由他赐死。殿下请恕奴才多嘴一句,朝代更迭交替,乃是天命所在,殿下身为女子更为不易,所以,莫要强求才是。”
养心殿内那番话,阿福听得出来殿下有拯救万民之心。
可她是女子,朝堂无话权,能有什么扭转乾坤的办法么?
柳映梨深呼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抹微笑:“谢公公指点。”
阿福颔首:“殿下言重了,老奴先行告退。”
看着他走远以后,柳映梨慢慢收起嘴角的温和。
她那位父皇啊,固步自封,又冥顽不灵。
皇宫中传出来的煞星言论,在京城内惹得一时喧嚣。
朝堂之上,以兵部的王尚书率先起奏折,要求收回嘉宁公主称号,将柳映梨贬为素人!
王尚书是王皇后的哥哥,王稚的父亲。
他一出声,群臣皆而起谏。
宫内宫外,柳映梨成为众口交攻的对象。
连悠然居门口,也被百姓扔满烂菜叶子和烂鸡蛋。
他们全部都将一国之责叩在柳映梨的头上。
“殿下若是心情不顺,不如去园子里走走?”
江肆看见柳映梨站在博古架前,将陈列的古玩拿起又放下,如此反复,明眸含光,自嘲一笑:“本宫还不如上天呢。”
朝内朝外,都将她描绘成天煞孤星。
恨不得立马派人将她射杀!
柳映梨想,她还真不如当初死透一点,谁愿意来这乱世当祸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