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舒凌正在内间小榻上阖眸小憩, 苏韵卿兀自整理着前省送来的文书, 随手一翻, 竟瞥见个外事奏本,乃是西辽宫变,令耶律明真这个女帝命丧皇夫亲父的屠刀之下,而即位的新君, 正是她代为守江山的亲侄儿。
眼见此等消息, 苏韵卿倒吸一口冷气, 不知若陛下瞧见这奏本, 是个怎样的心情。
“愣什么呢?”
舒凌听得外间窸悉簌簌的响动,便起身回了书阁, 一入房门,只见苏韵卿手里捏着个奏本,两个大眼睛圆睁, 瞳仁险些掉到了地上。
“陛下, ”苏韵卿闻声,赶紧敛去自己的惊骇,转身一礼, 将手中奏本呈送于她, “臣失仪了, 望您恕罪。”
舒凌伸手接过瞄了一眼,便毫无兴致的丢回了苏韵卿的桌案上。
她向着御座幽幽踱步,随意问道:“现下外间就朝中相位人选一事议论纷纷,你有何见解?”
“相位干系重大,臣不…”苏韵卿审慎推搪的话音细微难闻。
“不敢妄言?”舒凌直接出言打断,沉了脸色不悦的回怼:
“身为阁臣,正经国是不曾用心,一味敷衍搪塞,萧郁蘅的私事你倒是上赶着管得来劲。再敢让朕听见这四个字,你就自抽耳光。”
苏韵卿眉目微凝,故作迷茫,垂眸低语:“臣不知您是何意,殿下的事臣如何管得了。”
话音入耳,舒凌刚提起的毛笔顷刻拍回了桌案,厉声道:
“方梓亭说你以生辰八字求道观签文咒他,方家都跑到朕这儿告御状了,你还嘴硬?”
“臣冤枉。”苏韵卿俯身在地,不卑不亢的回应:
“臣没去过道观,更不知这人的八字。臣与他毫无交集,咒他作甚?若是为帮殿下,只怕他的八字这等隐晦,殿下也不知,臣从何处去寻这消息害人?方家缘何查臣,内卫缘何搜府,臣还想请教陛下呢。”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若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在弥留之际非要攀咬你?怎不拎着张三李四说道?阴邪伎俩颇多,怎就咬定是签文?”舒凌并不信苏韵卿的辩解。
苏韵卿把心一横,直接觑起凤眸,冷声怼人:“陛下若信,黑也是白。您猜疑臣,尽可去查。您若深信俗语,那人已逝,臣亦无言可辨,总不能去黄泉与他对峙,只好任您发落。”
“近来京中与地方各州皆有称颂方尚书德行的言辞,闹得沸沸扬扬,言说他为官多年,为百姓做实事良多,深得民心。你是个什么看法?”舒凌见她格外硬气,一时半会儿诈不出话,直接转了话题。
“出于公心,工部行事如何,臣不知。若私心论,他引禁军内卫过府,臣恨他,自没有好话。”苏韵卿沉着脸色,语气透着怨怼,没了寻常的沉稳。
一番懊恼言辞过耳,舒凌垂眸打量着苏韵卿气鼓鼓的小模样,忽而嗤笑一声,淡然道:“起来吧。”
苏韵卿听得此语,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到了肚子里,坐回书案后,她暗道了一声演戏不易,实在惊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