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韵卿冷笑一声,掏出印信来,沉声道:“凤阁学士苏韵卿。敢问这位军爷,陛下可有明言,要将卢逢恩毕生的文辞著述和相府文书尽数付之一炬?”
一语落,这人怔愣当场,一时竟支吾不出个话音来。想来是个不精于官场话术的粗人罢了。
苏韵卿见状,便心下了然。方才她能入府门如入无人之地,便是有人和殿前司打过招呼,外头殿前司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舒凌查抄的官员府邸不少,但烧杀抢掠这等事,一次都未曾有过。以往涉事的朝臣,只收罪证,一应著述辞令,清查后还是有专人整理的。
而里头这个负责抄家的巡防营武官,要放火只怕另有人授意。昔年巡防营的主将是舒凌与楚明庭的亲信,而今,却因楚明庭一家的事,尽皆换了人。
苏韵卿本就奇怪,舒凌怎会突然好心,让她和萧郁蘅一道游山玩水,现下她算是明白了个彻底。
舒凌信不过巡防营新上任的官员,又不与她明言,把她放出宫耍心眼来了。
“这…这人的著作,自然是乱党言辞,绝对留不得。你故意拦阻,是要为乱党说情,还是本就与人有染?”那人憋了半天,就粗声大嗓的吵出了这么一番话。
明明亮出了御前阁臣的身份,她又是大摇大摆晃进来的,这人还拎不清形势,大言不惭的污蔑她勾结乱党,脖子上顶着的脑子可不是一般的糊涂。
苏韵卿陡然冷了脸色,压下呼之欲出的嗤笑,一脸肃然地反唇相讥:
“好生放肆,本官品阶高于你,你如此吵嚷构陷,是想去蹲牢狱吗?既然知道他是乱党,却还想将人的带字书卷焚纸成灰,难道你和他一伙的,意图毁灭罪证存心包庇不成?来人!”
听得她扬声呼唤,最先上前的是萧郁蘅追派来的禁军,而后呼啦啦地,外间值守的殿前司也跑了来。
院子里的形势转瞬便剑拔弩张,两方人马对峙,巡防营的人如临大敌。
“把卢犯的文稿,但凡带字的,悉数押送清漪园。本官会上书陛下,尔等只管操劳个苦力,感激不尽。”苏韵卿转眸吩咐着,抬眼扫过一众卫兵,面色含霜。
“吾等奉令查抄卢府,你们怎能越权行事?”巡防营的人急得跳脚,竟敢拔刀相向。
“我苏韵卿供职御前数载,还是第一次见人冲我亮兵刃,你叫什么名字?”
苏韵卿反而抬脚近前,似笑非笑地审视着他,“官阶也一道报上来,如此勇气可嘉的人,留在巡防营岂非埋没了英才?”
犀利的眸光落于那人眼中,即便身量比不过,这气场好似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儿。那人眸光转了转,有些无奈的抱拳一礼,“末将是个粗人,得罪了,苏学士,恕罪。”
“不妨事。”苏韵卿话音轻飘飘的,“殿前司的兄弟们,有劳,本官先往清漪园候着诸位了。”
“领命!”殿前司的人大抵是故意的,应承声格外嘹亮,险些把苏韵卿也给唬住了。
耍了一通威风,苏韵卿转身离府之时才悄然冷嗤一声,陛下把她耍得团团转,实在是有些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