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果?”昭衡帝眉头紧锁,声音冰冷,“此物朕有所耳闻,非我中原所产,御膳房怎会有此物?”
太医连忙躬身回禀:“回皇上,赤焰果籽仁虽罕见,但因其驱寒效果极佳,宫中偶有贵主冬日用作进补的珍稀食材。只是......用量向来极其谨慎微少,怎想宋常在与安神汤同食,才引得药食相克......”
“药食相克?”一直沉默的水仙忽然开口,声音清越。
她抬起眼,看向那太医,终于开口:“依您所言,这安神汤与赤焰果相克......”
水仙疑惑道:“那后宫妃嫔,日常难免有个头疼脑热需用安神之药,冬日进补也可能用到温燥之物。这么多年来,也未曾听闻有此等惨剧发生,是否......这相克之毒,还需达到一定的剂量才会致命?”
太医被问得一怔,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沉吟道:“水仙常在所言甚是。寻常微量误食,最多引发腹痛呕泻,断不至立即毙命。宋常在此番......恐怕与她近日忧思过重、体质大虚有关。心绪郁结,气血两亏,脏腑本已脆弱不堪,骤然遭遇如此猛烈剧毒冲击,才......回天乏术啊!”
水仙还想再追问,突然间,易妃却猛地痛哭起来。
“呜......皇上!”易妃跌跪在地,泪如雨下:
“是臣妾......是臣妾的错啊!臣妾看宋妹妹这些日子寝食难安,形容憔悴,心疼不已......便特意通知御膳房给长信宫送些大补之物,没想到御膳房会用那什么赤焰果籽,更没想到宋妹妹会服用安神汤药......”
昭衡帝看着跪在脚边哭成泪人的易妃,再想到宋家刚刚获罪,宋常在忧惧交加也是实情,太医所言体虚忧思似乎也说得通。
他叹了口气,弯腰将易妃扶起:“好了,爱妃。朕知道你是一片好意,并非存心。此事......实属意外,你也不必过于自责了。”
意外?
水仙心底冷笑一声。
前世宋常在急病暴毙的时间点,与宋家倒台几乎重合。
这一世,不过是换了个更加合理的由头......药食相克,体虚忧思。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巧合,指向宋常在自身的不幸。
易妃摘得干干净净,还落了个关心姐妹的美名。
易妃身边,必然潜伏着一个深谙药理的高手!
此人既能精准掌握相克之物,又能不动声色地操控剂量和时机,将一场谋杀伪装得天衣无缝!
不必再待下去了......
水仙起身,对着昭衡帝和易妃盈盈一礼,声音带着些许疲惫:“皇上,娘娘,妾身有些不适,想先行告退了。”
昭衡帝的目光立刻又回到她身上。
见她脸色确实比方才更差了些,小巧的下巴尖尖的,在素色斗篷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脆弱,只当她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死亡惊吓到了。
心头对水仙的怜惜再次涌起,他颔首道:“去吧,好生歇着。”
“谢皇上。”水仙垂眸,步履安静地退出了长信宫正殿。
回到西配殿里,银珠早已等待在那。
水仙将银珠带到内室叙话。
银珠先是低声禀告,说是刚才东配殿那边人来人往,并未有谁销毁证据。
早已清楚宋常在死因的水仙轻轻颔首。
不用派人销毁证据。
药食相克这个理由天衣无缝,好似宋常在自身倒霉,才命丧黄泉。
上一世,在宫中时尚且单纯的她并未注意易妃身旁伺候的人。
如此看来,易妃身边多半是有着一位通晓药理之人,才能令易妃在宋常在之死中全身而退。
水仙阖眸沉思,指尖在一旁案几上轻敲。
在这诡谲的深宫中,身旁必然要有一位类似的能人,否则哪天暴毙都不知道缘由。
她缓缓抬眸,看向一旁银珠。
“你在宫中,可曾留意过一个叫小川子的小太监?年纪不大,约莫十六七岁,尤其……对药草香料之类的东西,似乎懂得不少。”
看到银珠点头,水仙才缓缓道:
“请你帮我引荐一下。”
低声吩咐完,她就让银珠退下了。
水仙坐在妆台前,用帕子沾了珍珠粉,轻轻按在唇瓣上。
铜镜里,她的脸色显得愈发苍白脆弱。
没过多久,果然如同她所预料的那样,昭衡帝敲响了她西配殿的门。
男人声音低沉,透着些许担忧之意。
“仙儿......可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