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在她即将临盆、被严密看管起来的那段时日里,宫内外似乎闹出了不小的风波。
隐约听小宫女们议论,说是祭祀大典上,一件由光禄寺负责督造的纯金礼器不慎坠落,摔成两节,露出的内里,竟非足赤的黄金,而是掺杂了大半的劣质青铁!
此事引得龙颜震怒,彻查之下,光禄寺卿宋清风贪墨渎职、中饱私囊的累累罪行被翻了出来。
没过多久,宫里就传来宋常在急病暴毙的消息。
水仙曾撞见过,在宋常在临死前,似乎还去易妃宫里闹过两次。
重生之后,水仙一直留意着东配殿的动静。
宋常在入宫不久,易妃的手头便肉眼可见地宽裕起来。
更有几次,水仙亲眼看到宋常在的心腹丫鬟,欲盖弥彰地捧着锦盒,鬼鬼祟祟地进了正殿的门。
两世的线索串起来,水仙隐约猜测到,易家与宋家,私下必有勾连!
宋常在源源不断送进正殿的金银细软,恐怕就是宋清风所得的一部分赃款!
上一世,宋家事发,易妃为了自保,怕宋常在攀咬,干脆利落地将这枚失去价值的棋子毒杀了事。
如今,看着宋常在还在沾沾自喜地用父亲贪来的钱装点门面,水仙只觉得可笑又可悲。
东配殿门口的宋常在似乎察觉到了水仙的目光,猛地转头望过来。
隔着庭院,她看到水仙倚在窗边,视线似乎正落在她那些新搬进来的宝贝上。
宋常在脸上立刻扬起一个充满挑衅的笑容,下巴抬得更高了,仿佛在说:看吧,你再得宠又如何?论家底和排场,你永远比不上我!
水仙缓缓收回目光,指尖轻点在书脊上。
蠢人自有蠢人的死法。
而她要做的,就是推波助澜,让这把火,烧得更快、更旺,最好能顺着这根引线,一路烧到正殿那个她最想烧死的人身上。
当夜。
夜幕早早降临,乾清宫里的地龙烧的极暖,犹如春日。
时隔几日,昭衡帝翻了水仙的牌子。
水仙进门的时候,昭衡帝尚未用晚膳,桌上热气腾腾,冬笋鸡丝、萝卜羊肉汤、栗子糕......每样都是御膳房采用顺时应季的食材烹调而成。
昭衡帝似乎刚批完奏折,眉宇间带着些许疲惫,但看到水仙进来,神色缓和不少。
他亲自用银勺舀了一碗热汤,放到水仙面前。
“天寒地冻的,喝碗热汤暖暖身子。”
“谢皇上。”水仙含笑谢恩,小口喝着。
她状似无意地抬眸,目光带着几分好奇扫过殿内,起了个话头,“皇上这里的摆设,瞧着就大气,不像妾身那儿,地方小,放点东西就满了。”
昭衡帝挑眉:“哦?可是觉得朕赏赐的不够?明日让内务府再添置些。”
“皇上误会了,妾身哪敢嫌少!皇上赏的,件件都是珍品,妾身喜欢还来不及呢。只是......”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前几日,妾身瞧见对面宋常在妹妹那儿好热闹,一箱一箱的东西往里抬,什么苏杭的锦缎,上好的狐裘......瞧着都晃眼。妾身当时还想呢,宋妹妹入宫才多久,行事可真是阔绰。”
水仙捧着瓷碗,认真道:“妾身见识浅,以前在家时,只听管事说过,外头那些做官的,俸禄都是有定数的。宋妹妹的父亲是光禄寺卿,想必是皇上御下宽仁,格外体恤臣子,俸禄定是丰厚得很,才能让宋妹妹在宫里也过得这般富足吧?妾身真是开了眼界了。”
水仙的声音又轻又软,仿佛只是在闲话家常,分享一点小小的见闻。
然而,昭衡帝执筷的手,却在她提到宋常在的阔绰时,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光禄寺卿宋清风?
一个从三品的官职,俸禄几何,他再清楚不过。
怎可能支撑得起一个入宫不久的低位常在如此奢靡的用度?!
自他登基以来,最恨的便是贪官污吏!前朝因贪腐而动摇国本的教训,犹在眼前!
昭衡帝慢慢咀嚼着口中的食物,心中却升起对那宋清风的犹疑。
用完了晚膳,昭衡帝召人进殿商议要事。
为了避嫌,省着被参后宫干政,水仙去了内室,摆弄着桌上新供的玉瓶腊梅。
腊梅清幽的香气弥漫在一方小天地间,水仙忍不住上前拨弄着梅花柔软细薄的花瓣。
突然,男人的手臂自身后伸来,揽在她的腰间。
他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畔,引得水仙微微侧首,还未躲过,就听昭衡帝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自那日......仙儿的身子可恢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