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下来就是光耀秦嵘的太子。&/p>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p>
人人阿谀奉承,见者无不毕恭毕敬。&/p>
这是他尊贵的前半生,正如早已逝去的母亲弥留之际,精心为他起的名字一样。&/p>
他的和顺美满,本该造就一条璀璨明媚的道路。&/p>
但一切自今日始,彻底扭转。&/p>
\/\/&/p>
裴懐爱苏皖,所以他能明白什么样的惩罚对太子最为残酷。&/p>
当他知道裴济光有一个刻骨铭心的爱人,那一刻起,他便已经为裴济光定下了世上尤为悲痛欲绝的酷刑。&/p>
对于裴济光而言,失去太子之位,会让他恐惧。&/p>
失去承帝的恩宠,会让他慌不择路。&/p>
失去前半生拥有的荣华富贵,会让他心有不甘。&/p>
但唯有痛失所爱,才最让他万箭穿心。&/p>
一个人,心都死了,则不足为惧,也可称得上是最致命的报复。&/p>
裴懐就是要让裴济光尝尝,当一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你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走向既定的结局,而你身在局中,无力改变是什么滋味。&/p>
负他者,死。&/p>
负苏皖者,生不如死!&/p>
裴懐定定站在原地,此刻他不是在朝晖殿前目睹历史。&/p>
他在一场棋盘外,此时,正默默落下一枚绝杀黑子。&/p>
书上说,君子通晓六艺。&/p>
裴懐抬头望天。&/p>
至少,他会下棋了。&/p>
\/\/&/p>
裴济光想,自己是不是生病了?&/p>
起初,他以为自己患了眼疾。&/p>
因为视野里的所有颜色,自阮眠霜被架着一杖又一杖消受时,渐渐开始退却。&/p>
退成了黑白。&/p>
后来,他以为自己患了耳疾。&/p>
因为他尽管被宫人们架着阻拦,可明明在拼命咆哮,却好像听不到自己的声音。&/p>
在这无声无息又黑白相间的世界里,他只记得那木杖一下又一下,成人手臂那般粗大,竟无情地落在阮眠霜身上。&/p>
他看到她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一直紧闭双眼,额头全是汗,一声都不曾吭过。&/p>
他看到她的指甲紧紧掐住自己的手臂,好似要陷入那层层皮肉里,才能止住那疼痛。&/p>
他看到所有人沉默寡言,无人帮他,全都在冷漠地瞧他笑话。&/p>
他看到一向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父皇,竟狠心下令,杖杀自己心爱的女人。&/p>
他看到……&/p>
时间可以治愈疼痛。&/p>
这话不假。&/p>
因为不知道过了多久,裴济光发现自己又可以看到、听到了。&/p>
只是入眼处好吓人。&/p>
大片大片的鲜血,就这样自阮眠霜的衣裳上弥漫开,继而染满了周遭。&/p>
这红是地狱之火,熊熊燃烧他的心肝脾肺。&/p>
裴济光想起自己曾有一日,抱着阮眠霜,在塌上为她讲话本。&/p>
话本里提到了黄泉的彼岸花,说它鲜艳得似泣血一般,美得妖冶。&/p>
阮眠霜那时候听了,就对他说,真希望有一天能为他穿一次嫁衣,那嫁衣必要红艳艳的,就像那彼岸花一样。&/p>
看着昔日巧笑盼兮的美人此刻如离了水的鱼,搁浅无息。&/p>
他不敢置信,只好挣脱束缚,步步逼近。&/p>
离近了看,此刻的阮眠霜趴在地上,半个身子都是血,倒真映了她的戏言。&/p>
她这一刻,好像真的穿了层红嫁衣。&/p>
可她不该说要像彼岸花一样的红。&/p>
因为她忘了,黄泉路上开彼岸,乃为死亡之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