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雀刚去替她准备热水,飞鸢一声不吭守在门口,四周几乎无声。
清风从虚掩着的门缝中吹过,烛火微微摇曳。
就是在这样一个时候,谢宜瑶隐隐约约听到庭院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飞鸢也警觉地摸了摸佩刀。
但她们很快就分辨出了熟悉的脚步声,放松了下来。
谢宜瑶问:“怎么样?”
裴贺从怀里掏出一沓信封,交给谢宜瑶:“找到了这些。”
“没引起他们的主意吧?”
“没有。殿下放心。”
信都已经被拆开看过,虽然被信的主人又装了回去,只是收纳进了封套而已,并没有再度密封,因此谢宜瑶就直接翻看了起来。
这些从柳涛家中搜出来的书信,大多是柳绾写给他的,还有一些来自其他的族亲。
“呵,果然。”
仔细地看了一遍,谢宜瑶将这些信又原封不动地装了回去。
信中写到,谢况有想要起复柳涛的意思。
虽然当年因为大不敬被治罪,甚至被废为庶人,但柳涛到底是河东柳氏出身,又有多年的根基在朝中。
时隔多年再入仕途,很是正常。
但谢况偏偏是这个时候想复用柳涛,他的目的实在太过明显。
谢宜瑶一想便知,他是迫切需要高门士族的支持。
就连柳涛都看出了这一点,感到愤愤不平。
不需要的时候就随意打压,需要的时候就又想要利用,哪有这么好的事?柳涛性格尖锐,哪怕想要东山再起,也不愿受嗟来之食。
柳绾却更注重大局,希望柳涛能和谢况和解,才能再续家族荣光。于是就在信中劝柳涛不要太过计较前嫌,抓住陛下愿意宽恕他的机会。
而谢宜瑶自然是不愿意看到柳家再次崛起,也不希望谢况的皇位越来越稳固。
人人都有了行动,她也不能再等了。
第115章 长刀出鞘(十) “和我们有甚关系?”……
裴贺将柳涛和柳绾来往的信件不动声色地放回了原处, 谢宜瑶也安然地睡下。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谢宜瑶便换了身轻便的衣服, 打算在外城溜一圈。
出了公主府, 离开府舍聚集的地方, 多绕几个弯,就是一处小市,街道上随处可见到同样起早的平头百姓。
谢宜瑶突然想起黄玄和她提过,曾在路边的茶摊上听到过些贩夫走卒谈论前朝后宫的事,她便和灵鹊、飞鸢一同, 在一茶摊上落了座。
这摊子是临时支起来的, 供来往的人歇脚、解渴,还是大早上的时候,人并不多。摊的主人是个六十多岁的女子, 跟黄妪一般年纪,和这个岁数的人相处, 谢宜瑶还是很熟练和轻松的。
“阿婆,来三碗茶!”
“好嘞!”
热腾腾的茶汤被送到三人面前, 虽比不上平日里喝的精细, 但量却很多,绝对能达到解渴的功效。
坐在隔壁的两个大汉瞧谢宜瑶脸生, 多打量了几眼。
谢宜瑶察觉到, 便转过身去朝着他们大大方方地笑了, 道:“两位可是这么早就起来做工了?”
一个汉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确实是如此。”
谢宜瑶又道:“我看你们几位面善, 不知可不可以打听点事?”
“娘子尽管说。”
“请问要在这市上卖货,可要找什么人么?”
另一个汉子神秘兮兮道:“这你可算问对人了。”
“当真有些门道么?”
“那是当然。只是不知道娘子是哪里人,怎么想到来京城做生意的?”
谢宜瑶把刚才现编的经历和盘托出:她是会稽人士, 许多年前嫁给一个从商的男人,但几年前丈夫去世了,去年舅姑也都去世,于是她就一个人带着个儿子,靠着丈夫留下来的家产过活。儿子聪明,她就带着他来了京城,送他进京城的学馆读书。可是在京城生活开支比她想象中还大,虽然家有余财,但她还是想着得找点谋生的法子,她曾经帮衬过家里,懂点买卖的行道,就想着重操旧业。
那汉子看她身边有两个女仆,心想她夫家的情况应当很不错,只是孤儿寡母难以操持,便问:“孩子聪明,为何一定要到京城来呢?会稽那边,不也有御设的学馆么?”
另一人附和道:“是呀,京城讨生活可不容易呢,到处都是能刮你一层皮的人。就说要在这小市卖东西,没点门路和资产打点,那是真不行。”
“京城机会多呀,”谢宜瑶叹道,“两位有所不知,地方上虽然地价物价都比京城低上许多,但要论读书当官,可早就被几家大族垄断了。你们没听说过会稽四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