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实验楼转角的消防栓旁,看着赵雪抱着一摞《数据结构》教材从楼梯口走出来,蓝色发绳在脑后一跳一跳的,活像一只警觉的小松鼠。
“来了。”赵雪把教材塞到他怀里,指尖快速在他掌心按了三下——这是两人约好的“安全”暗号。
她另一只手从裤袋里掏出半截回形针,在阳光下闪了闪:“李悦那丫头把机房钥匙挂在椅子靠背上,我趁她去小卖部买奶茶的时候偷偷取了印子,今早用手工课的软陶刻了模。”
林川垂眸看了看她泛红的耳尖——赵雪向来最怕被人发现小动作,此刻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
他把教材翻到最后一页,果然夹着一枚银色钥匙,钥匙齿上还粘着星星点点的软陶碎屑。
“走。”他把教材夹在腋下,率先往顶楼的学生会活动室走去。
机房门“咔嗒”一声打开时,赵雪的呼吸突然停顿了一下。
空调的冷风裹着陈腐的电子元件味扑面而来,二十台服务器机柜在幽蓝的指示灯里沉默排列,像一排等待审判的金属巨兽。
她下意识地拽住林川的校服下摆:“我、我昨天查过,机房监控每小时自动覆盖,但是……”
“天启。”林川在意识里轻声呼唤。
白大褂少年的投影在他视网膜上浮现,指尖划出数据流:“监控存储在B区第三排机柜,当前时间12:17,最近一次覆盖在12:30。”他转头冲赵雪笑了笑,眼尾微微上扬:“还有十三分钟。”
赵雪的喉咙动了动。
她看着林川走到主服务器前,指尖在键盘上翻飞的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那根本不像是人类能达到的手速。
屏幕上的代码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她瞥见“志愿者记录备份”的字段时,突然倒抽一口冷气:“这是……原始日志恢复?你怎么知道备份路径?”
“我调取了《网络安全工程》的教材内容。”林川头也不回,余光里服务器的指示灯正随着他的操作节奏明灭闪烁,“明华中学用的是旧版金蝶管理系统,漏洞在2021年就被曝光过——”他的手指突然停住,屏幕上跳出一行亮红色的修改记录,“找到了。”
赵雪凑过去。
时间戳停在昨夜11:07:32,操作者ID“JYX_001”(江宇轩名字首字母),操作内容是“删除林川志愿者时长23.5小时,替换为数据异常”。
更下方的恢复文件里,她自己上个月帮林川登记时的签名清晰可见,墨迹还带着扫描时的毛边。
“你是怎么做到的?”她声音颤抖,指尖几乎要碰到屏幕,“这比黑客还快……”
林川关掉恢复界面,把证据截图存进加密U盘。
他转身时,阳光正透过百叶窗斜斜地照进来,在他眉骨处镀了层金边:“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赵雪望着他的侧影,忽然想起上周晚自习,林川蹲在教室后门帮隔壁班腿伤的小胖子搬作业。
那时他也是这样,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却又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笃定。
下午四点,高三(7)班的教室炸开了锅。
林川刚把U盘递给班长,班级群的消息提示音就像连环炮似的响个不停。
王浩举着手机冲过来,屏幕上“99+”的红点刺得人眼睛发疼:“老川你看!张磊说要去学生会堵门,陈雨发了段你帮她修电动车的视频,还有……”他突然哽咽住,手指微微发抖,“有人拍了你上周帮张奶奶修眼镜的照片,配文是‘这才是校园之星该有的样子’。”
林川望着手机屏幕里不断刷新的消息,喉结动了动。
有张照片是他蹲在老城区楼道里,阳光从破了块玻璃的窗户照进来,他的影子斜斜地铺在青石板上,手里的螺丝起子正对着张奶奶的老花镜——那是他上周二午休时的事,他早忘了有人在拍。
“叮——”班长的手机突然弹出学生会群的消息。
李悦发了条语音,背景里有椅子倒地的声音:“经核查,林川同学的志愿者时长记录存在人为篡改,现恢复其候选人资格……”
江宇轩的声音突然chajinlai,带着被压抑的暴戾:“你们知道他爸是谁吗?这种靠关系走后门的——”
“啪”的一声,语音被切断。
晚自习结束时,江宇轩堵在教学楼后巷的梧桐树下。
他的校徽被扯得歪歪扭扭,领口的纽扣崩掉两颗,看见林川时,眼里的阴鸷几乎要凝成实质:“你赢不了我。”他的指节抵着树干,树皮碎屑簌簌落在他定制款的皮鞋上,“我爸是校董,我妈……”
“我知道。”林川打断他。
晚风掀起他的校服,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圆领T恤——那是他母亲生前常穿的款式,“但校园之星选的是学生,不是家长。”他越过江宇轩往校外走去,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下次,记得找个更聪明的手段。”
深夜十一点,林川躺在自己房间的飘窗上。
月光洒在他的眉眼上,在他腕间投下细碎的光斑。
意识海里,天启的投影突然泛起金色涟漪:“检测到宿主获得集体情感共鸣+87%,等级提升至顶级。”少年白大褂的袖口开始与林川的意识重叠,声音里多了一丝温度,“预判时间延长至1小时,可分析跨领域复杂趋势。”
手机在床头震动起来。
林川拿起来,屏幕上是苏晚的消息:“明天午休去图书馆三楼?有道关于人工智能伦理的题想和你讨论。”末尾跟着个小猫挠头的表情包——那是他上周帮她修电脑时,她非要他教的。
林川盯着屏幕笑了笑,把手机扣在胸口。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漏进来,在他手背上勾勒出淡银色的纹路。
他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像春溪破冰时的脆响,一下,一下,撞击着胸腔里某个沉睡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