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抱着一摞《人工智能基础》,脚步在五米外顿住。
她穿米白针织衫,袖口沾着旧书店的木屑——今早搬书时蹭的。
林川的侧影被夕阳镀了层金边,林建国半蹲着,两人的影子交叠在霜地上,像两棵终于靠拢的树。
她摸了摸被风吹乱的刘海,最终还是走过去:“林叔叔好。”
林建国直起身子,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两秒。
苏晚的瞳孔微微收缩——这是被商场老将审视的本能反应。
但林建国的表情软了下来,像化开的冰:“你是苏家的孩子吧?”
苏晚点头,手指无意识攥紧书脊。
她想起父亲常说“林家那老狐狸,眼睛能看透三层伪装”,此刻却只看到对方眼底的温和:“小川最近总提起你。”
“他……他总说我数学题解太慢。”苏晚耳尖发烫,脱口而出。
林建国笑了,眼角的皱纹堆成小沟:“希望你们能互相帮助。”他抬腕看表,浪琴表在夕阳下泛着暖光,“我得回集团了,今晚有个紧急会议。”他拍了拍林川后背,力度轻得像怕碰碎什么,“你做得不错。”
最后四个字撞进林川耳膜时,他正盯着父亲西装后襟——那里沾着一片银杏叶,是刚才蹲下时落上的。
他伸手去摘,指尖在离布料半寸的地方顿住,又慢慢收回来。
“爸。”他喊住要走的人。
林建国转身,眼里有光在跳。
“周末……能一起吃顿饭吗?”林川说,声音轻得像片雪,“我想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林建国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亡妻总说“小川的糖醋排骨,糖放得比醋多”,想起昨天在儿子书房闻到的糖醋味——原来那不是外卖,是这孩子偷偷在小电锅学的。
“好。”他说,声音哑得厉害,“我让张叔买最新鲜的肋排。”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苏晚抱着书站在原地,看林建国的车尾灯消失在银杏道尽头,才转头看向林川。
少年仰头望着天空,睫毛上沾着水光,却笑得像捡到糖的孩子。
“刚才你爸看你的眼神……”她戳了戳林川肩膀,“像在看什么稀世珍宝。”
林川摸了摸发烫的眼角,突然拽过她怀里的书:“少酸我。”指尖扫过《人工智能基础》的书脊,“你借这个干吗?”
“帮某人查资料。”苏晚哼了声,抽回书时故意用劲儿,“跨领域整合需要更多案例,我可不想被你这个人工智能外挂比下去。”
林川望着她小跑离开的背影,裤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王浩的消息:“老川!我刚路过公告栏,看见‘校园之星’候选人名单在更新,你猜怎么着……”
他没点开,把手机扣回裤袋。
风掀起校服下摆,露出腕骨处若隐若现的血管——那里有天启的数据流在游走,像金色的藤蔓。
夜晚十点,林川躺在床上。
月光透过纱窗,在天花板上织出银网。
他盯着床头母亲的照片,照片里的女人穿着白裙子,怀里抱着三岁的他,背景是江南市老城区的梧桐树。
“天启。”他轻声说,“你觉得我爸……真的认可我了吗?”
意识海里,白大褂少年的投影晃了晃。
他手里拿着林建国的体检报告——那是林川今早趁父亲洗澡时,用天启扫描的。
“他的心率在看到你错题本时加快15%,瞳孔放大0.3毫米。”天启说,“更重要的是,他开始学你母亲记家庭日记了。”
“什么?”林川猛地坐起来。
天启调出一段影像:凌晨三点的书房,林建国揉着太阳穴翻开新笔记本,第一页写着“十月十七日,小川在开放日帮张奶奶调老花镜,动作像极了他妈妈”。
墨迹未干,旁边压着半片银杏叶,是后操场长椅上的那片。
林川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月光。
他听见自己心跳声像鼓点,一下一下,敲着某个尘封的角落。
天启的声音像春溪:“他在改变,就像你一样。”
月光漫过床头柜,落在未读的手机上。
屏幕亮起又熄灭,王浩的消息还躺在那里:“老川!我刚看清了,候选人名单里……没有你名字!”
林川闭上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梦里,他看见自己站在江南大学的科技楼前,阳光穿过玻璃幕墙,在地面投下“天启科技”四个鎏金大字。
更远的地方,父亲穿着休闲装站在银杏树下,手里提着一袋肋排,朝他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