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体态轻盈,借力而上。他一手拿扇,一手轻倚树干,稳步立于桂枝之上。
这棵桂树少说有百年,主干可抱两人,高约三丈,寻常人根本不能轻松爬上。
祝余脑海里一个激灵,冒出一个念头:谢展何时习得武的?他会武吗?从未见他练过?
谢氏满门书香出身,善文墨,后辈之中无人习武。甚至谢氏家主曾言,习武之人粗鄙鲁莽,他极其嫌弃那些行伍出身的人,觉之难登大雅之堂。又怎会让谢展习武?
“谢大人站树上干什么?”襄王站在底下,眯着眼抬头向上看,只见那人影一会儿在东一会儿在西,行动自如。
树叶之中传来少年的声音:“养狼的那位兄台,你可以描述一下,尸体的位置吗?”
廖八环顾了一圈,确认他喊得是自己,连忙上前指着道:“大人,您再往上点,还在上边!”
谢展稳步往上爬,这个高度,比方才高出整整一丈的距离。
“就是这儿!他刚刚就挂在这儿!”廖八兴奋指着,终于有人相信他所言是真。
但倘若廖八所言是真,先不管凶手如何做到搬运尸体,更换过位置,树干上必然会留下痕迹。
祝余朝着上头抬高了嗓音:“谢大人,你……”
“好!”树叶沙沙作响,隔着几丈,谢展并未听清楚什么。
别说谢展,就连站她身侧的夏清朗,都没听清楚。柳大壮方才说了什么?谢展又在好些什么?他心痒不解,但又不敢张嘴问,生怕那草包王爷又笑他愚钝。
良久,谢展从树上跃下,神情凝重,像是此案也超过了他的预期。
“仔细查验过了,高处虫害严重,不少桂枝都已腐烂了,挂不住人。”
谢展在刑部查过不少案子,多少怪案诡案都经手过,他勘察现场的能力不会出错。
只是,若高处挂不了人,廖八看到的又是什么?这人总不能是站在地上被吊死的。
……
审讯问完众人,夜已深。
谢展平时里通宵达旦,自然不知疲惫,但夏清朗起居有常,此刻早已累趴下。
厢房内,除了他,就是那个叫柳大壮的少年。
少年低垂着眼眸,静夜鸟鸣,多添困倦。赶了一天的路,又折腾了一晚,她的眼皮实在撑不住往下沉。
半晌,她手托着腮,右手本握着住笔,逐渐没有施力松开,眼看着就要滑下……
笔跌落,又落入另一个少年的手心。
炙热的,小心翼翼的。
谢展如同一个好奇的孩童注视着她今日不一样的面庞,又不敢凑太近,只得轻着脚步坐到她对面。
他的目光,在看皮囊之下的那个人。
绘馆抬眸那一瞬,谢展或许自己也未察觉到内心深处的欣喜。
瞧见一张长得像自己的脸,大多人是惊讶难以置信。
唯独他不知是何缘由,思绪万千之中竟会藏着难消的悸动。
恍神之间,少年身子倾倒向一侧,失了重心,疲软无力地下一刻就将摔下凳子。
谢展本是下意识伸出手臂,耳边却响起一个人的声音,又迟疑地悬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