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并吞了。
然后就听见画廊经纪叹了口气,说,
“我就等着你主动打电话给?我,跟我说,你又能?画出?新的?东西来,让我给?你挂画廊呢?”
“我没时间。”童羡初说。
“我倒宁愿你把画画出?来,然后都烧了,也比打一通电话给?你,你回给?我一句‘没时间’要好。”画廊经纪唉声叹气。
“你急什么?”童羡初有些?费解,她不明白画廊经纪在她身上的?良苦用心,
“中国人口十几亿,能?画的?人,能?被你联系上的?人这么多……我知道你不缺画,也不缺生意。”
“不知道。”
这话听起?来多坦诚。
不知为何,童羡初唇舌发涩,臼齿仔细碾磨,才发现是药片的?残存苦意。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能?画,我就偏偏要揪着你不放,说真的?,有时候我翻电话记录看这一通通打给?你的?电话,都感觉我自?己?跟个怨妇似的?。”没听见她说话,画廊经纪干脆开?始破罐破摔,
“也许是因为你那么有天赋?十几岁就画出?《爱神与疯子》,你记得吗?最开?始,我们跑了好几个画廊,最开?始都没人要你的?画。”
“后来就这幅画跑出?来了,这么多人追着抢着要,那时候你多开?心啊,我也多开?心啊,两?个人那晚上还喝了十几瓶黑狗啤在马路牙子上乱晃,跑到半山腰举着啤酒瓶说要征服全?澳都——”
“算了,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陈年?往事,你现在都是童总了……”
“可能?我就是觉着这些?事情不应该这样吧,”说着,画廊经纪叹了口气,“你能?告诉我吗?为什么突然就不画了?”
本来话到这里?就结束,结果停了半晌,她又突然喊了她一句,
“iris.”
于是那口气好像又因为这句称呼堵了回去,上不上,下不下的?。
问完这个问题,画廊经纪再没话说。
童羡初恍惚间攥着手机,多久没有人喊过她iris,她不记得,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围所有人都喊她童小姐,喊她童总……
都很少有人再喊她名字。
更何况,所有人都知道童总、童小姐就是iris本人,没人会再只因为iris这个名字来买她的?画了。
画不画得出?来新的?东西,画出?来的?东西到底是好是坏,都已经不重要。
良久,童羡初仰躺在椅子上,盯着天花板上令人发晕的?光影,强逼自?己?解开?唇舌间的?涩,很生硬地对电话那边的?画廊经纪说,
“我已经不是iris了。”
-
挂了电话。
童羡初从书?房中出?来,楼下是为她的?晚餐忙碌着的?人影。
她走进书?房旁边的?房间,那是间上了锁的?,窗帘紧闭,黑漆漆的?,没有开?灯。
她关紧房门,不开?灯。
只刮燃在门口放置的?火柴,点燃煤油灯,虚弱的?昏黄光线瞬间在整个房间充盈。
她走近最近一个画布。
掀开?。
上面的?笔触仍旧未干。
她站在那幅画前,凝视着画上还没成形的?女?人面庞,把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脱了,再换上印着小象的?t恤衫,光腿,坐在画架前。
重新调色,湿润颜料。
再拿起?画笔,一笔一笔往上添。
光影摇晃,她置若罔闻,只是紧紧盯着画上的?女?人,专心致志地继续为女?人脸庞增添着色彩。
但没画几笔。
她突然就落不下笔,累极了,或者又因为无处落笔而觉得糊涂。
于是只能?放下自?己?握到湿滑的?笔。
手心淌满汗水。
她坐在庞大的?画架前,静静地抱住自?己?的?膝盖,凝视着画架前模糊不清的?女?人。
整个房间很大,但不只是她面前,而是四处都摆着这样的?画架,用以?遮蔽的?画布下,每一幅,都是未干的?笔触,未成形的?女?人脸庞。
笑,低头,多情,悲悯,侧脸,正脸……
每一个,都是祈随安。
每一个,都那么像爱,却又都不是爱。
-
春天号复航那天,是个好天气。雨季刚结束,太阳直射大地,照在蔚蓝海面上,波光粼粼。
人声鼎沸,祈随安站在春天号面前。
再次看到了春天号——
和印象中废弃游轮的?不一致,它?不再被搁浅在那个被遗忘的?黑沙滩,而是停留在攘往熙来的?码头,背对大海,俯瞰着登船的?每一个人。
整艘船都应该是被重新修缮过,变得崭新光鲜,连船身上那“春天号”三个字,也都重新被印刷过,在太阳直射下熠熠生辉。
祈随安盯了一会。
接着低眼,视线从偌大春天号转到自?己?手中火柴盒上,火柴盒在掌心转圈,提醒自?己?还有反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