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今夜这个?梦里, 她又遇见?她一生中照见?过的许多人。
梦里是个?碧空如洗的天, 她发着一场退不掉的高烧,李清修女站在十字架下, 俯视她, 抚摸着她的头, 对她说——我?们永远不需要害怕分?离,因?为每个?人都?会离你而去, 除了主。
那?个?时候她还很小,用最大的力气拽住李清修女的衣角, 很迷茫地问李清修女——那?我?要在哪里找到?主。李清修女却摇摇头, 手指着她的心口——主不需要找, 主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就在这里, 哪里也不去。
她紧紧护着自己这颗活蹦乱跳的心, 一遍又一遍地默念, 决心不让这里面的东西跑出去, 也不让任何人偷走。
梦里发生的一切都?很乱, 她看到?滚滚浓烟中的姜长情,拼了命地往她怀里塞一封鲜血淋漓的信,而她自己一脸漠然;她看到?看不清脸的师姐, 砸烂她的玻璃,对她说, 祈随安,你根本就没有心, 而她盯着那?块红砖,没所谓地笑了笑;她看到?那?位女演员,林世姿,尤其迷茫地坐在燃烧的大火中,奄奄一息地问她,祈医生,你觉得爱到?底是什么?呢?为什么?拥有它使我?痛苦,失去它同样也使我?痛苦?
……
她路过这些?人,拼了命地跑过这些?人,有人试图抓住她,有人试图剖开她,有人要交她逼出来自己的所有,有人想要挖出她的这颗心……
她都?不给,死命护住。
终于?,碧空如洗转为一场暴雨,雨丝不要命地冲刷着她的脸,转眼她到?了天台边缘,看见?黎生生从她面前跳下去。
恍惚中她觉得好累,往残阳里踏了两步,要抛开,要逃离,她觉得烦,觉得倦,她抱着的这颗心已经变得死气沉沉,为什么?每一个?人都?要过来找她?为什么?偏偏一定是她?她不想要了,什么?都?不想要了,而就在快要腾空的那?一瞬间——
手腕上?却传来一股剧痛,就像是有人死死地,拼命地,拽住她不让她离开似的。
她不回头,就像是知?道一旦回头就会不得善终,于?是铁了心要护住自己这一颗沉甸甸的、永远不会离她而去的心。
可拽住她的那?人始终不说话,却越来越用力,拽得更紧——
咔嚓。
手被铐住,模糊间她终于?回头,残阳如血,女人死死拽住她的手腕,一字一句地对她说,
“祈随安,可是我?偏偏不信。”
-
祈随安猛然睁开眼,那?一刻心跳极快。
她极为费力地抬手,抹了一把脸上?黏腻的汗,手腕上?一股钝痛传来,沉甸甸的,甩不掉,就像是她被活生生钉在了十字架上?,熬过几百个?世纪才终于?得以逃离。
这使得刚刚那?个?梦境真实不少。
她仰了仰自己干涸的喉咙,昏昏沉沉间,看见?自己手腕上?还没得以完全解开的手铐,才迟钝地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状况——
她和童羡初被台风堵在了一个?房间,童羡初好心收留了她。于?是她现在就睡在黎生生之前住的房间里,黎生生在医院,很快会被表姐带回去,辜嘉宁说她没有把黎生生当朋友。
而童羡初,在浴室里给了她一个?吻之后,就放开她,拿了蜡烛,自己进了另外?一个?房间。
“嘭——”
就在她刚缓过来的时候,一声闷响声传过来,似乎是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祈随安在黑暗里静静躺了一会,闭上?眼睛全是刚刚的梦,于?是干脆撑坐着起床,打开门,发现过了这么?久,童羡初还站在外?面,没有进房间。
已经是深夜,酒店断电还没恢复,但?大部分?房客都?已经陷入梦境,整幢建筑物鸦雀无声。
房间内也没有再点蜡烛,一片死寂如黑油的黑,童羡初穿一件质地柔软的睡裙,手边垂着闪着亮的银色手铐,光着脚,十分?安静地站在沙发背后,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童羡初?”
祈随安给自己倒了杯水喝,走上?前去,停在女人背后喊了一声,对方没有应,也没有任何动作。
像是没有听见?。
她觉得奇怪,又走了两步,走到?童羡初面前,习惯性轻声细语地问,“你怎么?——”
一句话只说了三个?就被吞了回去。
同时,从喉间不要命地涌出来的——
是惊诧,不可思议,以及从心脏正中间挤压出来的,一种难以名状的惘涩。
而站在她面前的女人,却像是没有意识到她站在她旁边似的,始终没有说话,也没有因?此产生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站着,盖住眼皮,鼻息安稳。
梦游。
这个?词从祈随安脑海中挤出来,跟面前女人的反应对应上?,她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职业生涯从业这么?多年,她该清楚地知?道,梦游只是众多睡眠障碍的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