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访者是怎么了?”
祈随安洗好眼镜,放在台上,又甩了甩有些酸麻的手,往下解开衣领两颗扣子,拿起清水对准自己的伤口,垂头清洗,
“是一位恐慌症患者。”
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情况。
祈随安瞥到休息室那片杏黄衣角,揉着自己酸麻的肩,端着那杯没喝完的咖啡,走了两步,又走回来。
拿上了那束包好的雪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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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第一位来访者后,没有第二位来访者临时预约找上门来。
祈随安走出诊所所在的旧楼,坠满雨水的云已经垂到屋顶,灰蓝的色调,像是在藏匿一场潮润的火。
勒港有着所有热带海港城市的通病,多雨,高温。她走了一段路,就感觉自己皮肤外像黏着一层塑料薄膜。
许是天气太过湿闷,罩在耳廓上的纱布让她觉得绵而痒。
她扯开纱布,捆紧她的塑料薄膜被撕开了个口子。
抬眼看到个蓝色垃圾箱,她把扯下来的鲜血淋漓的纱布扔进去,掏出烟盒。
垂眼,才发现自己踩着张溅满泥泞的报纸,配图是一幅画。
画上两张诡异而惨白的脸靠得极近,笔触凌乱浓烈,神秘而禁忌,被豆大颗的雨水砸出一个一个水洞,能看清上面写着几个硕大的字——
【青年画家iris……】
剩下一半标题被踩在她的鞋底。她眯起眼,移开脚,丝毫没有去看完整标题的好奇心。
只想找到自己的火机。
而这时,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过来,大概是有一点鞋跟的鞋子,有点重,沾着水,一下一下,踏在沾满水的石板路上,像飘渺的酒瓶在碰撞。
祈随安指间夹着烟,下午被撞到的肩一动就有钝痛传来,此时只能忍着痛翻找火机。
黄蓝街灯的路面积满水洼,淌着她身后路口一家理发店亮着的霓虹,以及一个停在路口的影子。看得出是个女人,在接电话的女人。
朦朦胧胧间。
女人用鞋跟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地面,笃,笃,笃……
节奏逐渐和远处钟楼的钟声重叠,显得有些模糊。
除此之外,女人没有发出其他声音,倒是电话里的声音时不时飘出来,祈随安听见了几个字眼,大概是“找”、“回去”、“勒港”,还有……iris。
又是iris。
这座城市人人都在讨论iris。她想。
祈随安没有找到火机,也始终没有听到女人出声。
她瞥一眼水洼里的女人倒影,隔着氤氲着水雾的镜片,女人的面容和穿着都看不太清,看起来像幅泼在水里的迷离油画。
她转了转伞柄,抬起步子准备离开,下一秒却听到身后传来“嚓”地一声——
貌似是火柴刮响的声音?
她停住脚步,闻到了某种燃烧起来的气味,类似画布,颜料和布料混在一起被点燃。
然后她回头,遥遥火光。
她看到有幅画装在一个铁皮桶里,被火舌舔舐着吞了进去。
画布彻底变为灰烬之前,她依稀可以看清,这是那幅她刚刚在报纸上瞥过,价值十九万的画——
《爱神与疯子》。
以及那个面容模糊的女人。
祈随安用伞柄轻戳地面,走到燃烧的铁桶面前,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
“你好,方便借个火吗?”
第02章 「黑色蝴蝶」
在未取得女人同意之前,祈随安并没有擅自取用铁皮桶里的火。
而女人迟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举着手机,隔着铁皮桶里的遥遥火光,烟雾,隐隐雨丝,来去匆匆的车灯,人影……望着她。
是在望着她吗?
镜片上起了水雾,祈随安看不太清。海港雨夜的一切都太虚幻了,也许就像她看不清女人一样,女人同样也看不清她。
雨彻底下大了。
像上帝在这个夜晚突然决定开始洗堆积了三十年的衣服。
在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雨里站着很愚蠢,祈随安走到女人所在的铁皮棚下躲雨。
在女人的注视下。
走近之后,她确定女人在看着她,直勾勾地,不掩饰地。
“你的耳朵流血了。”
女人出了声,普通话,口音夹生,应该是澳都人,或者是刚回国的华侨,语气被雨声掩埋了大半。
好像在笑,又好像没有。
借着一点噼里啪啦的火光,影影绰绰的车灯,祈随安也这才看清女人的脸——
浓密卷曲的发,皮肤是一种很没有血色的白,唇色却很红,野生眉,脸上有几颗黑色小痣,遍布鼻梁和脸颊。
这大概是电影里那种,做尽恶劣事,却又让人只看一眼就想要奋不顾身的脸。
“你的火要灭了。”祈随安提醒她。
话刚落下,暴雨就来了。
它砸下来,不要命地冲刷着铁皮棚,泼进那个火越来越小的铁皮桶里。祈随安用手指点点手中变湿润的烟。
火灭了。
暴雨却看起来暂时不会停。她叹一口气,用手中伞柄戳了戳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