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文笃
简介: 祈随安是个心理医生,习惯为初来诊室的患者递送束雪滴花,意为勇往直前。
患者惊恐发作,指甲划伤她耳廓,她仍旧温和抱住患者轻轻耳语。按照同事的话讲——就算一条疯狗遇见了她,也得被她的柔情化成一滩水。
童羡初不是疯狗是疯蛇。她养一条与自己同名的宠物蛇,闲暇无事自己给自己举办葬礼。
别人凑过去问她葬礼目的,她躺在黑底红绒棺材,双手安然交叉,半掀眼皮,“找人。”
第01章 「《爱神与疯子》」
「你觉得爱是什么?」
好几次,被问到这个问题,祈随安都觉得难以回答。直到她遇见童羡初,于是她终于变成了提问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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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医生,你搬到勒港顺利吗?我听说一事啊,就是说在热带生活的人普遍都不怎么患心理疾病?这是真的吗?”
这是一个拥有很多问题的人,祈随安想。
她仰了仰喉咙,后颈的钝痛感似枚钉子,劈头盖脑地钉入骨头缝隙。
这让她发现自己昨晚又睡在了浴缸里。这个月的第四次。搬到勒港之后的第一次。
“对了,我最喜欢的那个画家,我跟你讲过的,就是iris,她现在也在勒港呢,听说她要在这里给自己举办一场葬礼,这简直太疯狂了……不过勒港这么小,要是有机会,你可以去看看!”
留言还在继续,女声琐碎且密。祈随安将脸枕在浴缸边缘,眯了会眼,微微发麻的手晃了晃,“啪哒”一声——
“不,不,是你一定要去看看!就算你没听说过她,至少也听说过她那幅《爱神与疯子》!”
“十三年前,准一线城市房价才五千不到,但她这幅画卖到了十九万的高价,甚至她本人还只有十七岁。对了,我记得这幅画后面还有个很经典的故事……”
撞倒了什么?
手指湿了,橡木味,残余的黑莓桑葚果味,被冲淡的酒精。
祈随安睁开眼皮,一瓶还剩三分之一的葡萄酒,在浴室地板缓缓滚动。
她又直接闭上了眼。
“好像是说她十二岁的时候在勒港的一个坟场里待了八天,捡起里面的石头涂上碳,完成了初稿。后来,她又用罂-粟油和色料混合,自己调配出颜料,只用三种颜色,就画完了这幅画。”
讲完这个消息,语音信箱似乎播到了头,世界恢复沉默,像一则刚杀青的黑白默片。
意识逐渐下沉。就在这时,女声又冷不丁冒了出来——
“听说iris一直没有露过脸,你说她到底长什么样?”
“还有,我挺好奇的,人活着给自己办葬礼到底是个什么流程啊?”
“iris为什么突然要公开给自己办葬礼啊?”
……
两分钟后。
祈随安跨出浴缸,弯腰捞起堵在门边的酒瓶,淋浴完,刷到第三遍牙齿的时候,后颈的那颗钉子似乎终于被拔了出来。
她系上衬衫纽扣,从下往上,到衣领第三颗打止,慢慢挽起衣袖到小臂三分之一处。
戴上眼镜,走到阳台半阴处,仔仔细细剪下雪滴花中最鲜嫩的一束。
重新拿起手机——
把所有留言从头到尾重新听了一遍。
然后找到这名患有强迫症无法进行线下社交的来访者电话,编辑一条短信回复:
【王小姐,听完你的语音留言,你最近的状态似乎比上个月好些了。对了,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你也要为自己举办葬礼,那么你的邀请名单里会有谁?
方便的话,最好在我们下次视频会面之前,列一份名单交给我,以便我们一一讨论。】
走到楼下,短信发出去,“叮”地一声,对面很快回复过来:
【祈医生,纯感慨一下,有没有人说过你像一面镜子?就大概感觉是,无论我说什么,在说谁,都干扰不了你,总之,最后都是“我”。当然,毋庸置疑,你是一名很合格的心理医生】
上午十点不到,这座处于热带的海港城市车水马龙,闻起来是带着潮意的咸味水蒸蛋,祈随安被手机反射的日光刺了一下眼。
她动了动喉咙,盯了这句话好一会,然后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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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到勒港的第十三天,心理诊所开业的第四天,预约的来访者只有一位。
——和这家诊所拥有执业资格的心理医生和护理师数量保持一致。
都只有一位。
实习护理师辜嘉宁来得很早,祈随安一走进去,就看到辜嘉宁在前台坐着,正揪紧着眉心对着电脑,看起来一脸惆怅。
祈随安走过去,指节在前台桌面敲了敲,眉眼带笑,“早。”
辜嘉宁将目光从电脑屏幕,很慢很慢地移到她脸上,“早上好,祈医生。”
祈随安把手里提着的那份打包盒放下,“楼下的蚝仔肉碎汤米粉,味道不错,趁热吃。”
她一边说,一边走进诊室,将包好的雪滴花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