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福被那目光刺中,如同被无形的钢针穿透!肥胖的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了一下,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攥紧了他的心脏!
“哼。”
一声冰冷的、带着无尽嘲弄的轻哼,毫无预兆地从沈青崖微启的唇瓣间逸出。打破了死寂,也瞬间抽走了林福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
沈青崖看也没看满地被翻得凌乱无比的账册,她的左手倏然探出!
没有半分犹豫!
五指如同利爪,狠狠抓向桌面上那本被她最先翻动过的、肮脏污秽、封面有着黑色不明污渍的——旧账册!
那正是林福认定最无关紧要、混杂在垃圾堆里的“前朝某府厨房采买开支流水”本子!
封面“吱啦”一声被指甲刮破!
沈青崖抓着那本破账册,手臂在空中划过一个凌厉的弧线,如同挥动一柄冰冷的铡刀!
“啪——!!!”
那本散发着馊味的烂账,带着呼啸的风声,被沈青崖精准无比、劈头盖脸地狠狠拍在林福面前脚下的砖石地上!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溅起一片尘土!
灰尘扑了林福满头满脸!
“林大总管!”
沈青崖的声音终于响起!
那是一种什么声音?!
冰寒!锐利!如同无数极细的冰针刮过骨膜!带着一种审判般的、绝对权威的冷酷!
每一个字都像是蘸满了来自九幽深处的寒气!
她微微前倾身体,月白色的身影在昏暗摇曳的烛光下,投下巨大的、压迫力十足的阴影,完全笼罩住魂飞魄散的林福!
她的指尖,不知何时已经拈起了那把搁在案几上的银亮小裁纸刀!锋利的刀尖在烛火下闪动着森然的寒光!
刀尖,精准地点在刚才被她狠狠拍在地面的那本破旧账册封面——一条几乎被忽略的、用极小的墨写的编号数字上!
“劳烦林总管!掌管王府庶务二十年!”沈青崖声音平缓,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在死寂的大厅里,“王爷予尔重任,赐尔厚禄,太妃娘娘信尔倚尔……可!”
这一个“可”字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万钧、宣判死刑的毁灭力量!
“啪!”刀尖猛地向下,精准无比地再次点在账册上,戳破纸张,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
沈青崖的声音骤然爆发,如同淬毒的冰刀,字字见血!句句精准命中林福全身要害:
“庆祥二十二年!腊月十五!”(时间精确到日!)
刀尖指向账册被戳破的下方一串早已被遗忘的数字。
“通州官仓!七号仓!”(地点精确到仓库编号!)
“对账!虚报损耗‘上等粳米’三百石!账目编号——‘丁未字七六’!”(精确到品名和账册标号!)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每一个数字都掷地有声:
“实侵吞库粮折现银一千三百五十两!零铜钱二百八十文!”(金额精确到铜钱!)
林福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胸口!眼前瞬间发黑!耳鸣嗡嗡!浑身巨震!
沈青崖根本不给丝毫喘息机会!左手闪电般抄起案几上压在最底层的一本边缘卷曲、封面发黄的册子!林福记得那本!那是他自认为藏得最深、专门记些见不得光杂项开支的“私账”!
“啪嚓!!!”
沈青崖手腕一抖,狠狠将那本册子拍在刚才那本破账册旁边!巨大的响声吓得旁边几个管事几乎尿了裤子!
刀尖带着冰冷的杀意,再度精准点下!
“庆祥二十三年!三月初七!”
“城西!云裳布庄!”(精确到铺面!)
“入账记录:缴王府红利!八百两整!”
沈青崖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无尽讽刺:“可这布庄过去三年真正的总账簿子在哪里呢?!就在那口标着‘废品’的箱子里!那上面白纸黑字!记录得一清二楚!这三年来,‘云裳布庄’上缴王府的公账红利——”
她声音骤停!眼神锐利如刀!
“为零!”
“所有盈利!全部记挂在一个名为‘林德’的——掌柜名下!”沈青崖的声音陡然逼近!如同鬼魅贴着林福的耳朵在嘶吼,“敢问林大总管——这个‘林德’是你什么人?!”
噗通!
一个管家终于支撑不住,瘫倒在地!
林福早已摇摇欲坠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咚”的一声闷响!他双膝一软,膝盖骨如同碎裂般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巨大的疼痛却完全被极致的恐惧所淹没!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整个人像被彻底抽掉了骨头的肥硕蠕虫,滩倒在地上,只剩下筛糠般的颤抖和绝望的汗水泉涌而出!浸透了地上厚厚的灰尘!
恐惧!灭顶的、无边无际的恐惧彻底淹没了他!这女人不是人!她是地府爬上来的算盘阎王!是妖孽!
这还没完!
沈青崖冰冷的眼神掠过脚下的烂泥,带着一股肃杀的寒风,猛地转向那几口红木大箱!她的手臂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指向其中一个最内侧、尚未开启、表面也覆盖着厚厚灰尘的箱子!
“还有——!”
她的声音如同催命魔音,再度炸响!每一个字都像是冰锥刺进林福的耳膜!
“庆祥二十四年!正月二十八日!”(时间精确!)
“西郊皇庄!李家村!下辖!良田五十亩!”(地点精确!亩数精确!)
她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月白常服如同笼罩了一层寒霜!强大的压迫感让整个大厅的空气骤然冻结!
“地契!”沈青崖的声音如同闷雷滚过死寂的屋顶,带着滔天怒火,“归属王府文书房!编号——‘辰字三十三库,田字号九九七’!”
她向前一步,鞋尖几乎踩到林福匍匐的手指!弯下腰,那张如同冰雕玉琢却杀机凛然的脸庞逼近林福死灰一片、满是汗水和尘土的胖脸!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带着腐败气息的绝望寒气!
“林富?!”沈青崖的声音陡然拔高到顶点,如同天罚惊雷!每一个字都仿佛在敲响林福的丧钟!
“林福!(直呼其名!)你给我睁开眼睛!看清楚!”
她的手指几乎戳在林福涣散的瞳孔上!
“你那亲兄弟!那个大字不识几个、只会钻营遛狗、靠着你这总管哥哥赏饭吃的——泼皮闲汉林富!”
“他是长了三头六臂?!还是能点石成金?!他是凭什么?!在那一日!将这五十亩上等官庄良田!在府衙!赫然!(刀尖再次猛地戳在地上账册上某个被点划出来的名字)过户到了他自己名下?!”
轰——!!!
这最后的精准爆雷!如同点燃了火药桶!彻底炸碎了林福所有侥幸!炸飞了他最后一缕魂魄!
“呃……呃……”林福喉咙里发出被掐住脖子般濒死的挣扎呜咽,眼珠疯狂翻动只剩下眼白!一股浓烈的骚臭味猛地从他身下弥漫开来!黄色的液体在他瘫软的身体下迅速晕开,浸透了昂贵的墨绿缎袍——他竟然当场失禁!
“手续呢?!档案呢?!文书呢?!”沈青崖的厉喝如同审判之锤,“你给我拿出来!!!”(声音在空旷大厅炸出回响!)
满室死寂!只有林福嗬嗬漏气的濒死挣扎声和他身上恶臭的弥漫!
所有的管事仆役!早已面无人色!一个个抖如风中落叶!看向案几后方那月白身影的目光,只剩下彻骨的敬畏和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这哪里是人!这是能勾魂索命的账本阎王!
“嗬……呜……”林福肥大的身躯在地上抽搐了一下,白眼几乎彻底翻过去。
“嗬,林大总管,劳苦功高。”沈青崖直起身,缓缓收回裁纸刀,随手丢回案几上,发出一声脆响。脸上那点暴戾的杀意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恢复了冰晶般的平静,只余下深不见底的冷意。她微微偏头,环视四周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的众管事。
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掌控一切的威压,响彻整个凌霄阁,甚至穿透了门窗,落在大院中每一个竖着耳朵、浑身紧绷的下人耳中:
“可这账做的……”
她停顿片刻,嘴角勾起的弧度冷冽又极具侮辱性。
“——不够体面。”
话音落地的瞬间!
她猛地挥袖!
“来人!”声音带着金戈铁马的杀伐锐气!
四名早已被震慑得脸色发白、本能肃立的王府亲卫如同出闸猛虎,应声撞开大门冲了进来!甲胄碰撞声铿锵!
“剥去林福总管袍服、腰牌!即刻押下!严加看管!”沈青崖指向地上那摊烂泥。
“喏!”两名亲卫如狼似虎扑上,一把揪住瘫软恶臭的林福后衣领,如同拖拽一袋垃圾,粗暴地向外拖去!
沈青崖的目光如淬寒冰,扫过那些抖如筛糠的管事、库头、各铺各庄主管,锐利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刀锋刮过每个人的心头:
“传本妃令——”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力回响:
“王府大总管林福玩忽职守,贪墨成性,即刻革职查办!东库管事刘老全(账册虚耗)、西市粮铺管事王顺(配合倒卖)、织造坊采买孙二狗(吃巨额回扣)、永和当铺账房吴先生(做阴阳账目)……等七人,即日起停职!收押待查!账册证物一并封存!”
每点出一个名字,就有一个管事如遭雷击,软倒或惊叫出声!
“其余人!各安其职!用心办差!”
“王府内务暂由……”沈青崖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一圈,准确无误地停在一位须发皆白、穿着干净旧袍、一直沉默恭敬站在人群边缘、眼中没有幸灾乐祸只有惊愕的老管事身上,“徐德海!暂代总管一职!统筹府务!韩嬷嬷(一位刚直的老王府女官)协管内院规矩!”
被点名的徐德海浑身一震,浑浊的老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即扑通跪地:“奴才……奴才领命!谢王妃娘娘信任!”
“墨画。”沈青崖转向身旁同样被这一系列雷霆手段震撼得热血沸腾的心腹,“着你协理徐总管、韩嬷嬷,限三日内,整理交接所有账目档册,彻查库房,厘清所有头绪!该补的补,该罚的罚!”
“是!奴婢遵命!”墨画声音清脆响亮,带着前所未有的底气!
沈青崖的目光最后扫过那些依旧瘫软在地或面色惨白的涉案管事和战战兢兢的其他人,声音冰寒:“都听清了?”
“奴才(奴婢)听清了!”山呼般的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响彻凌霄阁!所有人深深跪伏下去,额头死死抵住冰冷的地砖,浑身汗湿!
“滚吧。”
最后两个字,轻飘飘的落下,却带着千钧的威压。
所有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屁滚尿流地退了出去,仿佛身后有索命的恶鬼。
偏厅瞬间空荡下来,只剩下弥漫的尘灰恶臭与满地的破书烂账。
阳光彻底消失,厅内唯余烛火跳跃。
沈青崖一直紧绷如弓的身体骤然放松,脱力般重重坐回椅子上。脸色在烛光下显得更加苍白,左手腕上的纱布边缘,那抹淡淡的红痕此时已晕染开,变成触目惊心的猩红一片!钻心的疼痛与过度心力损耗后的疲惫如同潮水般瞬间袭来!
“王妃!”墨画惊呼上前。
沈青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和阵阵眩晕。她抬起未受伤的右手,轻轻按了按突突直跳的额角,目光落在地上那本摊开、被她用裁纸刀戳破的烂账封面上。那上面的编号墨点,如同诡异的符咒。
冰冷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如万年玄冰般森冷的弧度。
“徐总管。”她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
刚刚起身领命准备去收拾烂摊子的老管事徐德海立刻躬身上前:“奴才在!”
沈青崖用指尖点了点地上那摊林福留下的秽物痕迹旁散落的破旧账册碎片。
“查清了,那五十亩良田如今在林富手里所耗的费用……”
她的声音顿了顿,目光幽幽转向窗外无边的黑暗夜色。
“记得,一分不少地记在林福的头上。”
“等他醒来,让他……画押还债。”
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下,却带着砭骨的寒意。
徐德海心脏猛地一缩,随即沉声应道:“奴才……明白!”
欠债?赔钱?仅仅是开始。撕开了王府内务的贪腐口子,拔掉了沈玦深植的毒刺,更狠狠削了太妃的面子……这场棋局上,沈青崖亮出了属于王妃的第一柄滴血的算盘之刃!府内无人再敢小觑那看似孤弱无依的王妃半分!府外,沈家二房那条盘踞的毒蛇,也该感受到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