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二笑嘻嘻地将钱串子踹回怀里,脚步利落地迈出房门, 关门前好奇地最后瞟了一眼房内的二人。
郑来仪坐下来,一手摘了帷帽, 将面前的杯盏推开, 神色冷肃。
“大祈派出和藩使去安抚鹘国, 和拔灼和谈,这事你们听说了么?”
犀奴点点头:“自然知道, 大祈的和藩使自拒夷关出发,随团还带了五百名鹘人俘虏,要归还给鹘国,估计使团没几日就该到碎叶了……这事来得突然,事先更不曾给过鹘国任何照会,整个王庭都颇为意外。”
郑来仪抿唇。
听杜境宽的说法,大祈这些年在图罗和鹘国之间倾向太过,以致众胡族颇有微词,朝中不少人认为此番与乙石真和亲不成,更应及时拉拢拔灼,以示亲厚。在这样的舆论氛围下,太子李德音向圣人举荐了叔山梧,作为与鹘国和谈的和藩使。
只是正逢大祈与图罗关系尴尬的时候,此时去和鹘国和谈,这任务并不容易。
犀奴问道:“和藩使是谁?那个鸿胪寺卿叔山柏?”
“是他兄弟。”
“是叔山梧?为何派他来?”犀奴的神色紧张了些。
“他是凉州节度副使,与鹘国打交道不少,派他去倒也说得通。”郑来仪淡淡道。
虽然以往和藩使这样的使命,大多会从中央直接派出,且一般是礼部派人。
郑来仪想起早上来酒楼的路上经过崇业坊,正看见平野郡王府的马车,车帘紧闭,跑得很快。与她擦肩而过时,车里人突然叫停。
车帘掀开,叔山柏含笑向郑来仪打招呼,只见他眼下有明显的乌青,看样子是刚从宫里议事出来,熬了一个通宵估计甚是疲累,连马也不骑了。
叔山柏半撩着车帘与郑来仪寒暄,问她最近可好,有无计划回陇上,车内飘出一股浓重的甜腻香气,引得郑来仪心中警觉,表面却不显。
他问郑来仪近来是否见过他家二郎,语气中不无遗憾,说他自回陇上之后,一封家书也不曾修过,音讯全无,家里人都甚是惦念。
郑来仪平静的神色瞬间变有几分难看,只冷声道:“他连家人都不联系,我一个外人,又怎可能知他动向?”
叔山柏遭她抢白,全然不恼,面上笑意反而更深了几分,和郑来仪一通抱歉,说自己也是糊涂了,如有冒犯,请姑娘恕罪。
回想起来,郑来仪总觉得叔山柏在套她话,但一时没想明白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二人沉默了一会,郑来仪突然道:“上次你说过,你们的组织已经完全覆灭?”
犀奴点头。
“组织里的人如今可还有联络?”
“早就没有了……”犀奴突然领悟过来,“贵人是担心,叔山梧这次出使去碎叶,会遇到像丝雨那样要向叔山氏复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