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熹这地方很像拒马河新亭,位于恒水河边,农耕条件很好,这里大多数地方都是中山豪族的田庄。
城内商业不怎么繁茂,人也不多,除了官廨之外,其它地方都有点冷清。
而官廨之所以热闹……主要是因为十月是收粮税的时间。
其实安熹的粮税收得很正常,完全符合朝廷要求的三十税一,只不过……这‘一’,全都落到了没背景的中户贫户头上。
这也是大多数地方的惯例了,马有马役,粮有粮役,粮役肯定会点给有地的中户,而普通人又不可能找豪门收税。
但粮税这种常税这个收法,倒并不是出于张纯或刘卫这种郡守的决定。
太守或国相通常只是让各县交齐粮税——然后各县分发到乡亭,再由乡啬夫与三老“点举”役户,由役户征粮完税。
而乡啬夫或三老以及各亭亭长,当然都是豪族人士。
这天下一贯如此,年年都是难关,丰年有时候比灾年更容易破产。
刘备来到安喜官廨时,经过城内,见税吏正在收税粮入库。
大概是因为入库的粮不够数,县库门口起了纠纷,围了不少人。
刘备本以为是官吏与草民的阶级纠纷,但出乎意料的是,吵架的居然是士族。
一个少年士人,正指着一个税吏怒吼:“以此大囤收粟,实是败了良心!前日有贼人作乱,粮食收成本就不好!若再用大囤收粮,我等哪来活路?!”
这少年看起来与张飞年岁相当,应该是交税入库时用了大囤,有些气愤——十斛粮,入囤只计七斛。
其实各地皆如此,这少年显然江湖经验不足。
那税吏应该是仓啬夫,毫不客气的反驳:“若不用大囤,不留折耗,那粮食的损耗就得全落到某等仓掾头上!这是入库的惯例!张家郎莫来指点吵闹!赶紧回家筹粮把差额补上!”
“补尔之母!你等中山人排外刁难,趁吾要举家迁回河间的时候点吾为役,强索土地……吾家也认了这个亏!”
少年逼到仓啬夫面前,将粮车上的粟米袋扔到地上:“可吾家现在已经全额完了税!还要补什么差额?你等莫要欺人太甚!!”
“你以为是乃公想让你补啊?乃公要是短缺了税粮,全家都得流放日南!若是不留折耗,乃公也没活路!”
仓啬夫也一把将手里的粮戳扔在地上:“你以为乃公想做这库掾?张郃,你家中自有门路,不如你去寻了督邮,让他赶紧解了乃公之职!乃公宁可花钱去了此职!”
这倒也是事实,县吏都是本地人士,税吏也是被上官点出来负责事务的,如果可以的话,其实谁都不愿得罪人。
督邮是监察使,负责传达政令、考察官吏、核查赋税征收等。
此时是收税时节,监管税吏便是督邮的核心工作,因为税收工作最容易出现贪腐。
不过,看这仓啬夫当众这么说,应该是确实没贪污,大概是真的巴不得赶紧解职。
粮税是县内的重政,刘备这个县尉和粮税事务其实也是有关系的,县尉通常要负责催缴欠税或强征等等……起了民乱也得县尉镇压。
但刘备本来没想真做这个官,原本不打算搭理此事。
可现在听见了张郃这个名字……
刘备自然得停下来看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