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口。
月黑,风高。
山林间,李延蹲伏在一棵枝叶繁茂的古树上,身形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
他已在此潜伏了近两个小时,耐心如同最老练的猎人。
山下那个叫黑风口的村落,此刻死寂一片。
偶有几声犬吠,也带着压抑的惊惧,很快便被更深沉的黑暗吞噬。
“啧,这帮家伙,出场派头倒是挺足。”李延透过枝叶缝隙,望着远处山道上渐渐清晰的幽绿光点,心中暗自吐槽。
阴风阵阵,卷起地上的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风,带着几分人为的刻意,不似自然。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锁链拖曳在地面的摩擦声,间或夹杂着几声压抑的、似有若无的哭泣。
村子里,本就紧闭的门窗更是死寂,连灯火都不敢点一盏,只有瑟瑟发抖的恐惧在弥漫。
一队身影,终于从山道拐角处缓缓显露。
为首几人,提着惨绿光芒的灯笼。
灯笼惨绿的光芒在夜风中摇曳,将周围的树影映照得如同张牙舞爪的妖魔。
“磷粉……还是劣质的。”李延撇了撇嘴,一眼就看穿了那绿光的来历。
队伍缓缓靠近,借着惨绿的灯光,李延看清了他们的模样。
约莫十几个阴兵,身着破烂不堪的甲胄,锈迹斑斑,脸上涂抹着厚厚的白粉,眼圈被描得乌黑,嘴唇却血红,在惨绿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他们手中提着同样锈蚀的兵器,长矛、朴刀、铁尺,样式杂乱。
在他们身后,是几个被粗绳捆绑着,口中塞着布团的人影。
这些人影踉踉跄跄,显然是活人,却被当作“鬼魂”一般押解着。
“演技太差了,道具也简陋。”李延看得直摇头。
这些所谓的阴兵,脚步虚浮,气息杂乱,根本没有阴司鬼差该有的半分阴森与死寂。
尤其是领头那个身材魁梧的鬼将,身上除了浓烈的血腥味,还夹杂着一股刺鼻的劣质丹药气味。
“我说呢,这味儿也太冲了,哪家阴差身上是这股子馊了吧唧的药渣子味儿?”
眼看这队阴兵就要押着那些鬼魂转入通往深山的另一条小径,李延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看了看身上,一套叫幽冥巡查使的时装。
甲胄通体玄黑,肩部、护心镜等处,点缀着狰狞的鬼面浮雕。
一层淡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幽暗光华,如同水波般在他周身流转,不显眼,却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正好合他接下来要扮演的角色。
李延深吸一口气,从藏身的树冠阴影中,一步踏出。
他没刻意隐藏身形,就那么突兀的出现在山道旁的一块巨石之上,居高临下,俯瞰着那队惊愕的阴兵。
“嗯?”领头那鬼将最先反应过来,猛的抬头,惨绿灯光下,他那涂抹得青白交加的脸庞显得格外扭曲。
“什么人?!”他厉声喝道,声音却有些发虚。
李延没有理会他的喝问。
他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们,目光如同看着一群跳梁小丑。
随即,他心念一动,对识海中的阎罗鬼将岳无咎下了指令。
“岳将军,让他们开开眼。”
“遵命,府君大人!”岳无咎那沉闷如金石的声音在李延脑海中响起。
下一瞬,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威压,自李延身后轰然爆发!
李延和岳无咎脚下,方圆数十丈的地面猛然一震!
“鬼域,开!”
岳无咎那与马身融合的下半身重重踏在地上,口中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
霎时间,天旋地转!
周围的景物如同被投入水中的墨迹般迅速扭曲、变色。
原本的山林、小道消失不见。
眼前已是一片焦黑、龟裂的大地。
无数惨白的手骨从地底突兀的伸出,在空中徒劳的抓挠。
空气中,瞬间弥漫起浓郁的硫磺与血腥气味,令人作呕。
天空变得一片暗红,仿佛有无尽的血云在翻滚。
阴风怒号,鬼哭狼嚎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尖锐刺耳,直透神魂!
那些提着惨绿灯笼的阴兵,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领头那鬼将脸上的白粉簌簌掉落,双腿一软,噗通一声便瘫倒在地,手中的灯笼也滚落一旁,绿光闪烁了几下,便熄灭了。
他嘴巴张得老大,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其余那些阴兵,更是凄惨。
他们本就是些被粗劣手法操控的尸傀,在这突如其来的恐怖鬼域冲击下,哪里还能动弹?
手中的兵器当啷啷掉了一地,身体僵直的向后栽倒,如同被抽去了骨头的烂泥。
只有那些被捆绑的鬼魂——可怜的村民们,此刻也被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如同神魔降世般的恐怖景象,以及那站在巨石之上,周身散发着幽暗光华,宛如真正冥府神祇的身影。
“尔等……好大的胆子!”李延终于开口。
他的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在这片鬼哭狼嚎的鬼域之中,清晰的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竟敢假冒阴差,掳掠生魂,扰乱阴阳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