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宅大门口被高悬的灯笼照得红彤彤明亮。&/p>
写有【刘宅】的大门匾额上披了喜气的红绸，绸缎中间悬着两朵醒目的大红花。&/p>
匾额下面聚集着一大帮人堵门。&/p>
除了林九蓉、孙艳艳、姚娥、密羯、阿兰几个女眷，没去迎亲的刘奇、公孙笔、毛台、第五甲也在其中。&/p>
李烨、顾非熊、裴铏、于琮、刘瞻、刘邺等酒肉朋友也来凑热闹。&/p>
中郎将萧鄂和左街使韦瑾，他俩没随金吾卫大部队去接亲，一直留在刘宅等候。&/p>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听到消息不请自来的朋友，比如国际友人嗢没斯和阿历支，比如龙兴寺宿友郑言和史昊。&/p>
定安大长公主李太和作为双方亲友，选择站队男方亲友团。&/p>
嗢没斯、阿历支和密羯，自来长安后还是第一见到昔日可敦。&/p>
他们仨纷纷靠过去与李太和小声私聊。&/p>
站在她们前排的林九蓉、孙艳艳、姚娥也在轻声说话。&/p>
作为婚礼筹备团，她们在最后确认准备情况。&/p>
林九蓉问：“石臼装满了吗？”&/p>
孙艳艳答：“满了，装了三升粟米。”&/p>
“窗子呢？”&/p>
姚娥答：“全都用麻塞住了。”&/p>
“井口呢？”&/p>
孙艳艳答：“我用大席子盖上了。”&/p>
这些都是婚礼习俗。&/p>
确认完这几项，林九蓉又扭头抬眸，往大门横梁看去。&/p>
以她的角度能看到门楣上放着三支箭。&/p>
林九蓉小声念叨：“幸好今晚风小，没吹走。”&/p>
按习俗，等会新娘子要从箭下走过，辟邪。&/p>
当她确认完全部流程，已经能听到北边路口传过来的吹吹打打声。&/p>
众人欢喜，纷纷激动道：&/p>
“接回来了，接回来了。”&/p>
“人呢？”&/p>
没一会接亲队伍就回到刘宅门口，鼓乐手吹奏得更加欢快卖力。&/p>
刘异翻身下马的同时，站在门口第一排的公孙笔出列。&/p>
他是今晚婚礼的引赞，相当于司仪。&/p>
一片乐声中，公孙笔以高八度的声音喊道：&/p>
“传毡。”&/p>
早就等候在门口两侧的二十名婢女，每人捧着一张色彩斑斓的毛毡走出来，她们将毛毡从翟车上一直铺到地下，铺成一条毛毡花路。&/p>
与后世一样，大唐新娘也有“足不沾地” 的习俗。&/p>
不过唐人的“足不沾地”不苛求新郎必须一路背着新娘到婚房，他们以铺地毯的方式规避与土地接触。&/p>
公孙笔接着高声大喊：&/p>
“请新郎搭躬。”&/p>
刘异走到翟车前，拱手请李安平下车。&/p>
李安平在左右女使的搀扶下，双手举团扇遮面，走下翟车，踩在毛毡地毯上。&/p>
刘异在左，李安平在右，他俩并行一步一步往前走。&/p>
李安平每走过一张毛毡，婢女就会自觉把她身后的毛毡拾起来，小跑着到她前面继续往前铺。&/p>
白居易诗中“青衣传毡褥，锦绣一条斜”，描写的就是当下情形。&/p>
碍于李安平的公主身份，寻常人家一些闹新娘的程序，如拜猪圈、拜炉灶等全被缺省了。&/p>
刘异直接引领李安平来到主屋正堂。&/p>
现在正堂北墙边上放着一张正方形四条腿的天地桌。&/p>
桌上铺设红布。&/p>
红布上除了摆放着香瓜、红枣、荔枝、龙眼、五谷等贡品，还有香和蜡烛。&/p>
宾客们一路跟随新人来到正堂，屋里一下子被塞得满满登登。&/p>
孙艳艳和张鼠竟然没挤进内圈。&/p>
她望着乌央乌央的人头发出灵魂质问：&/p>
“天啊，怎么来了这么多人？”&/p>
张鼠一脸得意：“这说明我家小六一人缘好，交友广阔。”&/p>
“九郎，我感觉这里比刚才去门口观礼的人多。”&/p>
“有吗？”&/p>
孙艳艳用手指了指右侧前排一个男人说：&/p>
“那人也是刘异的朋友吗？我怎么感觉你家小六一不会交年纪这么大的朋友啊。”&/p>
张鼠循着老婆手指方向望过去，见到一位身着青衣长衫的老儒生。&/p>
这人个子很高，黝黑的脸上全是皱纹，胡须已经花白，看上去至少五六十岁。&/p>
张鼠打量了两眼，确信不认识。&/p>
“也许是小六一的忘年交吧。”&/p>
孙艳艳吐槽：“刘异也真是心大，举办婚礼不发请帖，朋友们谁愿意来都成，可他的朋友我们又不全认识，搞不好这里有鱼目混珠混进来。”&/p>
张鼠语气无所谓回道：&/p>
“混进来添添热闹也好啊，我们都不是长安本地人，结婚来的人太少会显得冷清的。”&/p>
孙艳艳翻了个白眼，自己丈夫也是个没心没肺的。&/p>
她担心以刘异到处闯祸的性格，万一混进来仇家怎么办？&/p>
此时司仪公孙笔站在天地桌前，正以锐利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p>
当他搜索到靠南一侧第二圈某个身影时停下，他看到了那个老儒生。&/p>
老儒生对公孙笔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p>
公孙笔收到信号后，开启本阶段流程。&/p>
他高声道：&/p>
“新人莅位。”&/p>
刘异和李安平面向北方天地桌站立，李安平依旧以团扇遮面。&/p>
公孙笔继续大声：&/p>
“敬天地之灵气，一拜天地。”&/p>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刘异接过女使递过来的高香，俯身插在天地桌的香炉内。&/p>
刘异跟李安平一起同步鞠躬。&/p>
东边人群中的林九蓉、姚娥和刘奇，他们看到这一幕均忍不住默默擦拭眼泪。&/p>
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终于成人了。&/p>
隐在西边人群中的密羯和阿兰正商量等下仪式一结束，就去抢天地桌上的贡品水果。&/p>
南边人群中的顾非熊对旁边小声嘀咕：&/p>
“武周之后，新人成婚不都是跪着叩拜天地吗，他俩怎么只鞠躬啊？”&/p>
李烨小声回：“因为他是刘异。”&/p>
“什么意思？”裴铏问。&/p>
刘邺抢答：“因为他足够嚣张啊。”&/p>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不敬天地。&/p>
这时，公孙笔再次高声喊道：&/p>
“敬双亲之养育，二拜高堂。”&/p>
令所有人意外的是，这次刘异没有鞠躬。&/p>
他原地双膝跪倒，对着前面两张空凳子郑重其事地磕了三个响头。&/p>
李安平见他磕头，也跟着跪下来磕。&/p>
他俩磕头时，隐在人群中的老儒生身体不自觉地抖动了一下。&/p>
他眼圈微微泛红，小声骂了句:“臭小子。”&/p>
刘异平身复位后，公孙笔继续喊：&/p>
“风雨同舟携手白头，夫妻交拜。”&/p>
刘异和李安平转身面对彼此，同时深深鞠了一躬。&/p>
下一步就是入洞房，需要换场地。&/p>
宾客们吵吵闹闹簇拥着刘异和李安平去百子帐。&/p>
在百子帐他们还有一系列的程序要完成，包括却扇、同牢、合卺（jin）、结发等等。&/p>
年轻人最热衷参与的闹洞房环节也在那边举行。&/p>
那名老儒生观看完拜天地仪式后，并没有跟随其他宾客去百子帐。&/p>
他默默退出主屋，静悄悄往院外走。&/p>
他即将踏出大门时，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p>
“裴郎，你这就要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