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陆北顾离去后,李磐写了一封密信,随后叫来两个亲随,仔细吩咐道。
“你们不要坐船溯江而上,而是要骑快马走驿路去成都府,给你们每人拨双马,速度要快,不要吝惜马力,争取五天时间到。”
“到了成都府,把这封信亲自交到张相公府上,然后就在那里等消息,唯有得了张相公钧旨才能回来......到时候包船请几个船工轮流摇橹,路上不许耽搁,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合江县,明白吗?”
“是!”
看着两名亲随匆匆赶往马厩的方向,李磐的眉头终于稍稍放松开来,他看着那篇誊写出来的《御夏策》,喃喃自语。
“备边、用间,这两策能想出来的人大有人在,可这经济一策,有这般想法,实在是......不世出之才。”
另一边,走出县学的陆北顾并不知道李磐的所思所想,但只是颇为踌躇。
不管是一周假期结束后李磐要带他见的大人物,还是两个多月后的县试,那都是未来的事情了。
而就在当下,他该何去何从呢?
按照正常来讲,该回家了。
宋代可以说是华夏历史上休假最多的朝代,每年有四分之一的时间都在放假。
寒食节是与元日、冬至并列的三大节,假期时长足足七天,再加上与清明节连着,所以县学的学生们,拢共是有八天假期。
这么长的假期自然不可能还在县学里待着,所有人都是要回家过节祭祖的。
而陆北顾在继承了前身记忆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继承了其中寄托的情感。
毕竟,人就是由记忆组成的啊!
所以虽然陆北顾的灵魂思维来自现代,但对于这个时代的家人,他同样有着难以割舍的感情。
“既然下定决心要在这个时代好好地生存下去,那么逃避也不是办法,丑媳妇还得见公婆呢,正常面对吧。”
陆北顾收拾好东西,背着笈囊来到了县学不远处的渡口。
渡口处,几艘乌篷船静静泊在岸边,船头压着青石板,船尾浸在碧波里。
船夫们三三两两地蹲在岸边,见有客来,纷纷起身招揽。
而这时候,一艘乌篷船里忽然有人唤他的名字。
陆北顾定睛一看,却是之前落水时喊人搭救他上岸的两名同学之一。
此人姓卢,名广宇。
“卢兄?你这是去哪?”
“我家住古蔺镇二郎滩乡。”
陆北顾一怔,如此说来,两人倒是住在同一个镇上,只是陆北顾住在镇里,而对方住在不远处的乡里。
看来前身确实不擅长社交,连同一个方向回家的同乡,此前都不熟悉。
再次谢过对方的救命之恩后,陆北顾好奇问道。
“方才我便见你离开县学?怎地现在还没出发?”
“嗐,船夫这不得等人齐了才好开船。”
“也是。”
陆北顾点点头,说道:“你我一同回去吧,正好有个伴。”
随后他踏上跳板,船身微微晃动,惊起几只栖息在船舷的水鸟。
钻进乌篷,陆北顾在绑在舱板上的竹椅子坐下,从这个视角看,安乐溪水清可见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
“开船喽——”
又等了一会儿,待船满员后,站在船头持篙的船夫一声吆喝,竹篙点开碧波,乌篷船缓缓离岸。
岸上的合江县城渐渐远去,青灰色的城墙在春雾中若隐若现,宛如一幅水墨丹青。
船行溪上,两岸青山如黛。
时值仲春,山间杜鹃开得正艳,一簇簇火红点缀在苍翠之间,偶有白鹭掠过水面,翅尖点起一圈涟漪,转瞬又没入丛中。
从合江县到古蔺镇这段,安乐溪不仅河床开阔、水流平缓,而且石滩极少,所以并不需要拉纤。
哦对了,安乐溪便是后世的赤水河。
这条河流在秦汉时因流域为南夷鳛部落所以称“鳛部水”,而两汉魏晋时则称“大涉水”,到了隋唐因河水赤红且多毒蛇改称“赤虺河”。
而在如今的大宋,则因“溪上多寿木,藤萝柏竹,禽鸟花卉,四时无不可乐”,故名之曰“安乐溪”......至于改名“赤水河”,那是明朝的事情了。
这年头车马舟船很慢,看着两岸风景,倒是令陆北顾的心也渐渐静了下来。
他与卢广宇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而听着他们聊天的内容,船尾摇橹的老汉搭话道。
“两位小郎君是回古蔺过寒食?”
“是,在县学进学。”卢广宇回答道。
“了不得!”老汉眼睛一亮,“满朝朱紫哪个不是读书人?读书才有大出息哩!”
陆北顾闻言,只是笑而不语。
满朝朱紫是读书人不假,县学学子也是读书人不假,但你也得一路过关斩将考中进士不是?
就在这时,卢广宇忽然问道。
“陆兄接下来作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