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顾想过知县会因为这篇策论嘉勉于他。
可万万没想到,这张纸上竟然是一份迁籍保书!
若是不懂内情的人,或许还会觉得,不就是迁个户籍吗?镇上和县里有什么区别呢?
但实际上里面的门道非常之深,因为在大宋籍贯制度不仅与科举制度强绑定,还涉及到了一个关乎举人切身利益的重要事情。
那就是通过州试以后,参加礼部贡院省试所必须的“解额①”!
可以说,这是一份无比珍贵的大礼!
这也是李磐在职权范围内,能给到陆北顾最大的帮助,充分说明了他对陆北顾的看重。
而对于陆北顾来讲,虽然以他的学识才华即便不走科举这条路也能过的很滋润,但有条稳定的社会阶层跃升通道总是一件好事,没必要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因此,陆北顾起身行礼道。
“令君爱护,学生感激不尽!”
见他明白这张纸的分量,李磐点了点头。
他啜了一口茶,粗糙的手指摩挲着杯沿说道。
“如今距离县试为期不远,除了策论以外,诗赋、墨义、帖经这几门也要多下工夫,明白吗?”
“学生明白。”
陆北顾郑重应下,心里却暗自盘算,前身留下的烂摊子确实棘手......墨义、帖经成绩惨不忍睹,诗赋也只能算勉强及格。
要在短时间内补齐这些短板,对常人来说几乎不可能。
好在,他不是常人。
说完关乎陆北顾自身前途的事情以后,李磐沉默片刻忽然问道。
“你未曾去过西北,是如何知晓横山豪酋与夏国主②的矛盾?又是如何想到用‘五饵’之策分化他们?”
陆北顾心中一凛,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他总不能说自己是从历史论文里看来的。
不过不管他怎么回答,倒也不会被当成西夏的探子。
毕竟地理间隔摆在这呢,这时候又没有无线电,西夏人疯了才会跨越关中、汉中,找一个蜀地南部的县学学生来当探子。
别说蜀地压根就没有什么西夏需要的有效情报,也不用管一个普通县学学生能不能接触到,就是真有情报,知不知道古代相隔几千里其中大多数还都是山路是什么概念啊?
等把情报送到了,黄花菜都凉透了。
“学生......曾结识一位西北来的行商,听他讲述过边地情形。”
李磐盯着陆北顾看了许久,忽然笑了:“你可知我为何从秦凤路调任至此?”
陆北顾摇头。
“因为我上书言事,其中一些主张与你不谋而合,故而今日见你策论,如遇知音。”
陆北顾恍然大悟,难怪李磐对他的策论如此重视。
“你所提的‘疆圉立根基’一策,若是在寨堡中减少原有厢军而增加土人弓箭手,随后将精锐集中起来编组野战骑军,确实可以不增加财政负担,但原文似有未尽之意......我想听听你的真实想法。”
陆北顾心头一跳。
宋太祖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靠着用军队欺负孤儿寡母立国,又深感唐末五代“天子兵强马壮者当之”的风气对皇位的威胁,所以定立了如今畸形的大宋军制。
这个问题,一等一的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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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宋随唐制,进士举于州,并非所有通过州试的举人都能赴京赶考,而是根据各州人口等情况,给予不同的解状名额,故称“解额”。
②庆历和议,夏取消帝号但仍保留其国名,宋册封其主为夏国主,赐金涂银印,方二寸一分,文曰“夏国主印”,许自置官属,名义上向宋称臣,奉正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