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1章：想不通、扛不住、万念俱灰、茫然无人&/p>
“父亲和陈伯回来了？”&/p>
一听到陈婴开口禀报，柳白眼中的醉意瞬间散去三分，取而代之的是那上涌而来的惊喜。&/p>
家人归，朋友婚，双喜临门！&/p>
可当柳白转眸，看见陈婴的眼睛之时，却是猛然一愣。&/p>
绝望、痛苦、伤悲....&/p>
这一双眼眸之中，蕴含着无数压抑的情绪，仿佛是在说许许多多的事情一般。&/p>
“怎么了？”&/p>
柳白震惊之下，醉意全无，直视陈婴眼眸沉声开口。&/p>
陈婴嘴唇颤动，衣袍略抖，眼眶之中仿佛是终于找到了可以诉说之人，盈满泪水。&/p>
悲声道：“少爷，是...老爷和爷爷的尸首...回来了。”&/p>
“玄武亲自护送，方至相府。”&/p>
一句话说出，如同九天之雷，直劈柳白头颅。&/p>
尸首....&/p>
意味着死亡。&/p>
父亲，陈伯....死了？！！&/p>
“吱...”&/p>
柳白紧咬下唇，那如涂脂的唇上渗出丝丝血迹。&/p>
他对于自己父亲的记忆，只有童年。&/p>
童年之中，那个老实汉子从来不会关心他读书如何，甚至连他开口要学武艺，也是直接扔到丛林里面拉倒。&/p>
但是柳白知道，每一次父亲看向自己的眼神之中，都是宠爱。&/p>
父亲所关心的，其实只有一件事：他是否能快乐得过完一生。&/p>
没有任何担子压下来，也没有任何矫情的话语，有的只是期盼罢了。&/p>
甚至....柳白都有些模糊了对于自己这个父亲的印象，因为....身为人父，甚至没有对他说过什么鼓励的话语，也没有因为他柳白当上丞相，说几句‘以你为荣’之类的鼓励。&/p>
唯有一封书信，是一年寒冬所寄，纸上只有四个字：天寒，添衣。&/p>
现在....&/p>
柳白身子微微晃动，感觉眼前场景开始旋转。&/p>
“少爷！”&/p>
陈婴惊呼，连忙上前搀扶。&/p>
可柳白哪里能感觉得到，只在脑海之中，如同翻阅图画一般，一片片得翻动着记忆。&/p>
陈伯拿着扫帚为自己打枣。&/p>
有个混账男人说自己没有天赋，陈伯大怒着追出门说要问个清楚。&/p>
夜晚睡不着，陈伯笑呵呵得给自己数星星。&/p>
很幼稚，但....柳白不知为何，想起的都是这些琐事。&/p>
“陈伯，以后你必须要活到一百岁！小子以后给您养老。”&/p>
年幼之时的誓言，回荡在脑海之中。&/p>
如今听到的，却是‘尸首’二字。&/p>
“咳咳咳....”&/p>
猛烈咳嗽，柳白感觉自己的心如同被硬生生插入一把利剑，而且是不断搅动！&/p>
滴下来的血，是曾经的回忆。&/p>
痛苦...是因为觉得很温馨，希望他们永远不要离开。&/p>
“在....府中...”&/p>
柳白艰难开口，眼眶之中没有累，却是泛起些许血色。&/p>
“少爷，您....”&/p>
陈婴伸手，将柳白方才捂嘴的手打开，已然是一片殷红。&/p>
伤悲之情，源自于心。咳血....咳的是心头血。&/p>
“少爷，咱们回去吧。”&/p>
陈婴痛苦轻声道。&/p>
周遭的红色，在他眼中，仿佛都是鲜血。&/p>
他能感受到自家少爷的痛苦，他不愿意少爷再痛苦下去。&/p>
“吉时到！”&/p>
就在此时，一道朗声响起。&/p>
赫然是蒙府的管家，喜气洋洋高喝。&/p>
满堂宾客，推杯换盏的手和言语声，都是在这一瞬间停止下来，面带笑容得静静等待接下来的章程。&/p>
柳白缓缓抬眸，双手止不住得颤抖。&/p>
身上这一身主婚人的喜袍，刺眼鲜红。&/p>
“不！”&/p>
柳白轻轻摇了摇头，而后不用力得推开陈婴，看向主婚人应该站立的小高台。&/p>
紧接着，仿佛是试图压制心中的那股子痛苦，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膛。&/p>
左脚迈出。&/p>
一股子疲软的感觉，铺天盖地朝着柳白的脑海涌去，甚至连身子都是微微一晃。&/p>
此刻的他，如同一个醉了酒的醉汉，但....柳白脑中，没有分毫醉意。&/p>
右脚再迈，柳白努力挺起身子，伸手在嘴角略微一擦。&/p>
喜袍擦掉鲜血，反倒是更加艳红。&/p>
区区七步，柳白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p>
直上小高台，柳白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心肺，如同火灼一般疼痛难忍，却是苦苦支撑。&/p>
转身，面朝宾客。&/p>
这里有大秦的文武群臣，这里有太子、公子、&/p>
这是大秦未来军伍扛纛将领，淮阴侯韩信的大婚！&/p>
他柳白不能在这里倒下，否则将会引起朝堂动荡！&/p>
太子首次出面宴席，淮阴侯的婚礼，武成侯王翦将寓意深厚的鸿鸣刀相赠，每一件事，都是为了韩信的日后造势！&/p>
倒下，便是前功尽弃！&/p>
陈婴看着自家少爷如此模样，痛苦的闭上了眼睛！&/p>
“少爷....为什么....为什么您就不能扔开一切！”&/p>
陈婴不敢出声，但是他却是知道了自己心中这个问题的答案！&/p>
天下！&/p>
肩上担得是天下，所以人不能倒下！&/p>
“新人入堂！”&/p>
颤抖，但却极力隐藏痛苦的声音响起。&/p>
“郎才女貌！大喜啊！大喜！”&/p>
“淮阴侯成婚持重，大秦军伍威风在！”&/p>
“风！风！风！”&/p>
“白头到老，早生贵子啊！”&/p>
“大喜！大喜！柳相说的对！大婚大喜！人人大喜！大秦大喜！”&/p>
“.....”&/p>
韩信，季桃二人身穿喜袍走入厅堂之内，所过之处，尽皆贺喜之声。&/p>
含笑应对，行至厅堂中央。&/p>
而在座之中，李斯和王翦二人先是一怔，旋即同时皱起眉头，看向那高台之上。&/p>
柳白的声音...似有不对！&/p>
反应最为激烈的，是陈平！&/p>
虽是坐在不起眼的角落，以担保无人打扰，但在柳白开口的瞬间，便是猛然站起。&/p>
面容之上，有....担忧，害怕！&/p>
“一拜天地！”&/p>
然而，高台之上的柳白，额头之上细密汗水不断，依旧朗声开口。&/p>
韩信和季桃，朝着那天地牌位行礼。&/p>
“二拜亲长！”&/p>
柳白嘴角，略微殷红。&/p>
韩信和季桃，对着坐着的蒙毅以及蒙家列祖列宗的牌位行礼。&/p>
“夫妻对拜！”&/p>
柳白喊出这四个字，低头，闷哼，便不再抬头。&/p>
“砰...”&/p>
王翦将酒盏一把放下，刚想要起身，却被李斯一把拉住！&/p>
陈平已然连站也站不住，一只手撑着柱子。&/p>
无神的双眼，仿佛在悔恨，为什么自己看不见！&/p>
他想要看看，自家柳公，到底怎么了！&/p>
“送入洞房！”&/p>
柳白一句话说出，身子抖若筛糠。&/p>
“大喜昂！大喜！”&/p>
张云龙大声呼喝，笑得极为开心。&/p>
韩信猛然抬头，却看不清柳白的面容。&/p>
“快！送新郎新娘，入洞房！”&/p>
不知何人起哄，簇拥着韩信和季桃，朝着新房而去。&/p>
高台之上，柳白一人站立，或者说....颤抖！&/p>
身若风中烛，雨中灯！&/p>
飘摇欲坠！&/p>
陈婴一咬牙，径直三步走上高台，一把搀扶住柳白，用了大力道，几乎是以扶的方式，将柳白‘背’下高台。&/p>
落地一刹那，陈婴看着自己的臂膀，瞳孔猛颤！&/p>
一片殷红！&/p>
“回家。”&/p>
两个字，气若游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