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小腿肚子上,那道蛰伏的黑符,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细微的、如同毒蛇被惊动的摩擦声!
一股冰冷的刺痛感瞬间从黑符处传来!虽然远不如昨夜狂暴,却带着一种清晰的警告意味!
它……在阻止我探究这把伞?!
我猛地缩回手,惊疑不定地看着腿上那道墨黑的符文。它依旧黯淡地盘踞着,仿佛刚才那声“嘶”响只是我的错觉。但小腿上残留的冰冷刺痛感,却无比真实。
这黑符……这伞……它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这伞又是什么来历?
无数的谜团如同浓雾,将我紧紧包裹。牛角村,这地方不能再待了!聻气只是被暂时封印,谁知道那“泉眼”什么时候会再开?黑符蛰伏在腿里,就是个定时炸弹!还有刘阿婆……她太神秘,太危险!那把伞的来历,恐怕也牵扯着巨大的因果!我这背着一条鬼命债的半吊子,再陷下去,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必须走!立刻!马上!
这个念头一起,如同黑暗中的明灯。神魂上的枷锁似乎都松动了一丝。
我挣扎着下炕,把剩下的姜糖水和馍馍囫囵塞进肚子。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那把救了我两次命的油纸伞收拢,用一块破布仔细包好,紧紧绑在背上。冰凉坚硬的伞骨隔着布贴在脊梁上,带来一种奇异的支撑感。
推开偏房的门,天已大亮,但天色依旧阴沉。院子里,主家老李和他婆娘正惴惴不安地候着,看到我出来,脸上挤出生硬的笑容。
“张师傅……您……您这是……”老李搓着手,眼神躲闪。
“事完了。”我声音依旧嘶哑,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结账,走人。”
老李如蒙大赦,连声道:“哎!哎!好!好!”忙不迭地跑进屋里,捧出一个粗布小包,里面是几块揉得皱巴巴的零钱和一些粮票。“张师傅,您看……这是王村长交代的,您那份辛苦钱……还有,我家的一点心意……”
我没看具体多少,一把抓过来塞进怀里那印着“尿素”字样的化肥袋。这点钱,买命都不够。但此刻,我只想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背上伞,拎起化肥袋,我拖着那条依旧麻木冰冷的左腿,一步一步朝院外走去。老李两口子在后面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喏喏地说了句“张师傅您慢走”,就赶紧缩回了屋里,仿佛送走了一尊瘟神。
村道上,早起下地的村民看到我,远远地就避开了。眼神复杂,敬畏里混杂着恐惧和疏离。昨夜后山的动静,还有我这副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样子,显然已经传开了。在他们眼里,我大概和那些邪祟也没什么两样。
走到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我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
牛角村笼罩在薄薄的晨雾里,安静得有些死寂。后山的方向,隐约可见那片被平整过的坟地,惨白的石灰在灰暗的天色下格外刺眼。
就是那个地方,挖出了“青丝覆膝”的艳尸,引来了跪坟吞泥的白胖童子煞,更连通着地脉深处那口差点要了我命的聻气“泉眼”。还有刘阿婆那神秘莫测的身影,和她留下的这把藏着惊天秘密的油纸伞……
小腿上那道黑符,似乎感应到我的回望,又细微地“嘶”了一声,冰冷的刺痛感提醒着我,麻烦并未结束,只是换了个地方。
我深吸一口气,清晨冰冷的空气带着草木的湿气,也带着一丝难以驱散的坟土阴寒。
不再停留,我转过身,一瘸一拐,但步伐坚定地踏上了通往山外的泥泞土路。
化肥袋搭在肩上,里面装着几件破烂家当和那点可怜的报酬。背上,那把破旧的油纸伞紧贴着脊梁,冰凉坚硬。
鬼命债的枷锁依旧沉重冰冷,左腿的黑符如同跗骨之蛆。
前路茫茫,祸福难料。
但至少,我活着,走出了牛角村。
下一个地方,又有什么在等着?
泥泞沾满了破旧的解放鞋,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深浅不一的印子,朝着山外,朝着那未知的因果,延伸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