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庆宫外庭院中,有一棵大树墩。那是任太后还没到南京,王之心就地取材下令锯掉的,后来又被他加工刷漆制成了天然树凳,倒是颇有取巧工夫。
朱慈炅坐在这个大树桩凳子,面前摆了一张矮几,一边咀嚼,一边低头翻看手中文书。慈庆宫女官首领薛红蹲在旁边,夹着热气腾腾的饺子,蘸着矮几上的酱醋,喂他吃。
在朱慈炅身边,乾清宫总管田维章,南京留守太监刘应坤,东厂副督李实,侍卫总管谭进,御马监少监骧云卫监军卢九德,御用监少监邱致中,皇骁卫监军韩赞周,镇岳卫监军李凤翔,雷霄卫监军李国辅、炽羽卫监军刘元斌,十位太监从大到小一字排开,全部站得笔直,俱绷着脸,如同列阵,神情严肃的看着朱慈炅吃晚饭。
吴良辅这种地位已经不低的,连站在朱慈炅旁边的资格都没有,与其他太监站在庭院门口,隔得远远的,不过也感受到了庭院中渐渐凝重的气氛。
锦衣卫南镇抚使怀远侯常延龄和锦衣卫指挥同知高文采联袂而来,脚步匆匆,到了院门口脚步放缓,互相对视一眼,悄悄站到了十位太监身边。
庭院内很多人,但除了薛红和朱慈炅,仿佛都是木头,一动不动。
其实连薛红都有些慌了,几年前她亲手剪短脐带的娃娃竟然这么快就权倾天下,威压九重了,她有些恍惚,也有些害怕。
“薛姑姑,吃饱了。”
朱慈炅终于开口说话,但凝重气氛一点也没有缓和,反而更紧张了。
“唉,那我收拾了。”薛红有些手忙脚乱的端起碟子,赶紧离开,还把朱慈炅还剩下的两个饺子连汤一起顺便吃了。
任太后其实一直在殿中,悄悄看着庭院里,见到薛红进殿,忍不住拉过她的手。
“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
薛红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娘娘,我们回去吧,小皇爷能处理的。我有点怕,今天怕是要死人。”
任太后有些紧张的看了又看庭院中的儿子,有些担心,但她也处理不来儿子的事,不能去拖后腿。况且,她儿子早就亲手杀人,这次不会亲自动手吧?
“不至于吧,那个刘娥不就是病了吗?景岳先生他们不是进去看了。”
薛红拉着任太后,想让她赶紧走,这气氛和当初天启帝清宫十分像。
那次清宫,任太后身边就只剩荣老公和她了,那恐惧至今如噩梦缠绕。
哪怕她的地位跟当初相比提高了无数倍,她依然对宫中之事谨慎得很。
任太后拍拍薛红的手,安慰着颤抖的她。
“宫中是不是有什么谣言?”
薛红脸色一下惨白。
“奴婢下午去御膳房的路上听到有人说。刘娥早上人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病了,怕是有人投……毒。”
投毒二字几乎声不可闻,任太后脸色大变,立即停步,就要转身。
薛红赶紧拉住她,“娘娘,小皇爷会处理的。”
任太后没有回去,却几乎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