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承宗目恣,狠很的盯着刘一燝,但他也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了。
黄立极很慌,见到方正化一直看着他,终于也动了,内阁不只他一人,徐光启也动了。
勋贵这边,排在第三的朱纯臣第一个走出来,他身后便跟出了两个侯爵。
四王也在殿,看到站出来人越来越多,他们也集体出列了。
定国公徐希皋碰了碰英国公张维贤,张维贤苦笑了一下,也走到了殿中,然后勋贵中便只剩下了孤独的太康伯。
他的身影在宽大的奉天殿角落,身侧就是盘龙柱,还有墙边挂着的宫灯。
最后六部九卿皆动了,还在班位上的人聊聊无几。
刘一燝跪下,身后立即跟着跪了一片,“臣依《皇明祖训》,恭请太后撤帘回宫!”
“恭请太后撤帘回宫!”
张嫣愣住了,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委屈。她狠狠的看着刘一燝,又看了眼小皇帝,最后目光扫视着勋贵集团。咬牙开口:“撤帘,回宫。”
张嫣出了奉天殿,她的指尖深深掐入凤辇的鎏金扶栏,晨露沾湿的翟衣下摆拖过青砖,留下一道蜿蜒水痕,像极了乾清宫那夜天启帝咯出的血痕。
奉天殿内的山呼声仍在耳畔轰鸣,她忽然想起八年前——也是这般跪满一地的绯袍,只不过那时他们喊的是“恭请贵妃移宫”。
群臣送走张太后后,脸上都有些喜色,大有“移宫案”后众正盈朝的爽感,却忘了御座上坐的那个人曾经叫魏忠贤爷爷。
众臣归位,大部分人都感觉自己参与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情绪爆棚。唯有真正的大佬全部眉头紧皱,目光不时向御座上的小皇帝瞥,这注定是一起严重的政治事件。
王体乾并不知道刘一燝会来这一出,他也有些兴奋,但又有莫名的恐惧,小皇帝真的能把控局势吗?他面向群臣,继续朝会,“继续奏事。”
刘一燝已经退回原位,闭目养神了,仿佛自己只是干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黄立极却很慌,他严重低估了这个前首辅的力量,这一呼百应的架势,是他不具备的。他更是对政治平衡打破带来的后续充满恐惧,这场风暴中,他这个首辅更像路人甲。
但朝会还得继续,黄立极本来以为自己苦心孤诣的奏事才是这次朝会的重点,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出。
他快速平息内心的波澜,有些颤颤巍巍的出列:“臣内阁首辅、中极殿大学士黄立极有奏。”
有人嗤笑,强调内阁首辅有什么用?孙阁老,来阁老鸟不鸟你,没看到刚刚刘阁老的威风霸气。
朱慈炅很清醒,刘一燝告诉他这个打算的时候,他沉默了下便点头了。他很清楚这样也很难从根本上改变太后摄政的局面,最多是动摇。
但意义也是有的,他不知道张太后会不会变成吕、武,但刘一燝的这个行动清楚的表明,在大明,她做不到,临朝都不许。
更重要的,他能更清楚的看到了朝臣的立场。谁出列了他不知道,但谁没有出列,他记得很清楚。孙承宗,来宗道,张瑞图,周登道和张国纪,这个多出来的周登道倒是很亮眼。
刘一燝跟他讲过两宫设置的区别,张嫣居慈宁宫不合传统,看来就是这个礼部尚书搞的鬼。看来魏忠贤死后,所谓的“阉党”都很快有了新出路,有了新靠山。
没有清算阉党,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朱慈炅有些分不清了。有崔呈秀这样的,有周登道这样的,更有黄立极这样的。
但朱慈炅不后悔,他迅速睁开眼,身体前倾,正襟危坐,给与了他的大明大管家最大的尊重,使用了一个非主流的称呼:
“首辅先生请讲。”
有人震惊,有人叹息,有人疑惑,有人苦笑。黄立极有那么好吗?
黄立极昂首挺胸,朗声开口:“北方九边缺粮严重,臣提议:南方秋税改征本色三成,折银比例由七成降为五成,所征粮食经漕运直输宣大、蓟辽。”
内阁成员都已经讨论过黄立极的政策了,所以他们都没动。但朝中的南方官员却几乎集体炸锅,尤其是东林党人更是几乎睚眦俱裂。
这是什么鬼政策,这是倒反天纲。这是对张居正“一条鞭法”的否定,朝廷不是在酝酿将他配享太庙吗?
黄立极的意思很明显了,南方要改为直接收粮了。
他喵的这是“改桑为稻”!
他喵的黄立极你怎么敢?
商帮没有把你喂饱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