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看向林晚,眼神里充满了歉意和爱意。林晚对他摇了摇头,然后从他手中接过白板笔。
她走到白板前,擦掉了所有混乱的痕迹,只留下了“晚晴”两个字。
“现在,我们要做两件事。”林晚的声音清脆而冷静,像一股清泉,注入了每个人焦虑的心田,“第一,技术上,我们要用最快的时间,修复系统,并且,针对这次攻击,建立起一套全新的、更强大的‘反入侵’防御体系。这部分,我相信陈默。”
她顿了顿,将目光投向赵东。
“第二,信任上,我们要用最诚恳、最专业的方式,向王主任和国家实验室,提交一份完整的事故报告和危机处理方案。”她看向所有人,一字一顿地说,“我们不辩解,不卖惨。我们只告诉他们三件事:第一,我们哪里错了。第二,我们学到了什么。第三,我们将如何做得更好。”
“我们向他们申请,”林晚的笔尖,在白板上重重一点,画出一个巨大的感叹号,“七十二小时。给我们七十二小时,我们将向他们展示一个浴火重生后,真正坚不可摧的‘梨树’系统。”
那一刻,林晚的身上,散发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属于战略家的光芒。
陈默看着她,看着这个在他人生最黑暗的时刻,一次又一次为他拨开迷雾、指引方向的女人。他的心中,涌起万丈豪情。
“所有人,”他沉声下令,声音里是破釜沉舟的决绝,“启动‘凤凰’预案。七十二小时,不眠不休。让国家看看,我们晚晴的人,是怎么打仗的!”
凤凰预案启动的那一刻,整个办公室瞬间从一个遭遇空袭的废墟,变成了一座高速运转的战争堡垒。
没有人去抱怨,没有人去沮丧。那场突如其来的背叛,像一场残酷的筛选,将所有不坚定的因素剔除,剩下的,是绝对的信任和破釜沉舟的决心。
办公室被无形地分成了两个战场。
一个战场在代码的世界里。陈默成了这个战场的绝对君主。他整个人仿佛与电脑融为一体,之前还带着一丝人情味的疲惫和温情,此刻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高速运转的机器般的精准。白板被重新擦亮,上面画满了比之前复杂十倍的全新防御架构。他要做的,不是简单地打上补丁,而是将凌峰留下的那颗“逻辑炸弹”,拆解、分析,然后,用它的残骸,为“梨树”锻造出一面坚不可摧的盾牌。
胖子和小马他们,像是被打了鸡血的士兵,紧紧追随着他们君主的脚步。困了,就用冷水泼脸;饿了,就往嘴里塞一块压缩饼干。键盘的敲击声,成了这座堡垒里唯一的背景音乐,密集、激昂,充满了向死而生的力量。
另一个战场,则在文字和逻辑的世界里。林晚和赵东成了这个战场的主帅。林晚将自己关在小小的会议室里,一遍又一遍地复盘着那场失败的联调。她没有用一个“对不起”,却用每一页详实的数据和严谨的逻辑,表达了最深刻的歉意。她没有为失败找任何借口,而是将这次攻击,定义为一次宝贵的、实战化的“免疫接种”。
报告的核心,不是解释他们为什么会失败,而是阐述他们从失败中学到了什么,以及一个更强大、更安全的“梨树”2.0版本,将如何杜绝此类事件的再次发生。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专业、冷静和不容置疑的自信。
七十二小时,像被压缩的生命。
第一个二十四小时,陈默带领团队,完成了对系统漏洞的全面修复,并构建了全新“凤凰”防御系统的底层框架。
第二个二十四小时,林晚和赵东完成了长达五十页的事故报告初稿,并提交给陈默进行技术层面的最终确认。深夜三点,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已累得东倒西歪,趴在桌上或睡袋里沉沉睡去。只有陈默的工位前,还亮着一盏孤灯。
林晚端着一杯热好的牛奶,悄悄走到他身后。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让他原本就轮廓分明的五官,显得更加瘦削和坚毅。
“喝点东西吧。”林晚轻声说。
陈默没有回头,只是伸出手,向后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很凉,指尖却因为长时间的键盘敲击而微微发烫。
“快好了。”他说,声音因为极度的疲惫而沙哑。
林晚没有催他,只是安静地站在他身后,用自己掌心的温度,温暖着他冰凉的手。那一刻,他们什么都没说,却仿佛说了一切。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宋庭远的私人别墅里。他正悠闲地品着一杯八二年的拉菲,听着助理的汇报。
“……凌峰已经被警方控制,但他嘴很严,什么都没说。晚晴科技那边,似乎还在做垂死的挣扎,他们的办公室,已经连续四十八小时没有熄灯了。”
“困兽犹斗而已。”宋庭远轻蔑地笑了笑,摇晃着杯中殷红的酒液,“我已经让法务部准备好了第二轮的诉讼材料,等国家实验室那边彻底放弃他们,我们就立刻启动。这一次,我要让他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他以为,他已经赢了。
第七十一小时。
晚晴科技的办公室里,陈默敲下了最后一行代码。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回车键。
屏幕上,无数的代码开始飞速滚动,编译,链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屏幕。
三秒后,两个绿色的单词,跳了出来——
编译成功。
“成功了!”胖子第一个跳了起来,嘶吼声打破了黎明前的寂静。整个办公室瞬间爆发出一阵劫后余生的、嘶哑的欢呼!
第七十二小时,分秒不差。
一份名为《关于“天网守护”系统压力测试事故的复盘报告暨“凤凰”防御体系说明》的加密文件,连同一个全新的、经过军工级加密的在线演示系统链接,被发送到了王主任和国家实验室的专属邮箱里。
发送成功的提示框跳出。
陈默缓缓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林晚走到他身边,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整个团队的人,都围拢过来,没有人说话。他们已经做完了他们能做的一切。
剩下的,只有等待。
等待那只决定他们生死的,来自国家的手,是会将他们拉出深渊,还是会……将他们彻底埋葬。窗外的天,一点点亮了。新的一天,来了。
等待,是比极限冲刺更磨人的酷刑。
七十二小时的绷紧神经在邮件发送成功的那一刻骤然松弛,留下的是一片虚脱般的沉寂。办公室里,除了服务器风扇的嗡鸣,只剩下每个人疲惫而粗重的呼吸声。胖子瘫在睡袋里,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小马枕着自己的胳膊,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陈默没有睡,他只是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林晚知道,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等待那最终的审判。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痕,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就在所有人的心都快要沉入谷底时,陈默的电脑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加密邮件的提示音。
那一瞬间,整个办公室仿佛被按下了启动键。所有人都像被电击了一般,从各自的“阵亡”姿态中弹起,瞬间围拢到陈默的工位前。
陈默睁开眼,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看不出喜悲。他移动鼠标,点开了那封决定他们命运的邮件。
邮件内容极短,没有评判,没有结论,只有一行冰冷的命令和一个附件。
“北京,今日下午三点。带上你们的系统,和你们的人。”
附件是整个晚晴团队飞往北京的机票信息,起飞时间,就在两小时后。
这不是宣判无罪,也不是嘉奖。这是一张军令状,一次最后的、不容有失的实战考核。
“准备出发。”陈默站起身,声音沙哑却异常镇定。
北京,国家网络安全应急响应中心。
这里比他们上次去的实验室戒备更森严,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紧张感。王主任和李崇光教授都在,陪同的,还有十几位身穿军装或警服,肩上扛着金星的专家。这里,是国家信息战的最高指挥所。
“就在一个小时前,”王主任的目光像刀子一样,直刺陈默,“西南边境发生了一起突发事件。一个代号‘蝎子’的国际毒枭,在我们的抓捕行动中,利用一个极其复杂的、由境外黑客团队支持的干扰系统,成功脱逃,并绑架了一名我方的卧底警员作为人质。他现在已经消失在了一片方圆三百公里的原始丛林里。”
他指向指挥中心那块巨大的、占据了一整面墙的电子沙盘。沙盘上,显示着一片浓绿的、地形极其复杂的原始丛林卫星图。
“我们有七个特战小队正在进行地毯式搜索,但是丛林环境恶劣,电磁干扰严重,对方还有顶级的反侦察专家。时间拖得越久,我们的人质就越危险。”
王主任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盯着陈默和林晚。
“你们的‘天网’系统,号称能守护城市。现在,我要你们的‘梨树’,在这片没有天网的丛林里,给我找到一个人。”
这已经不是一场考核了。这是一场真实的、正在发生的、以生命为赌注的战争。
胖子和小马的脸,瞬间没了血色。他们的系统是为城市环境设计的,所有的算法都建立在海量的摄像头和网络数据之上。在原始丛林里,这些都等于零。这根本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们……我们的数据源……”小马的声音都在发抖。
“不。”
陈默打断了他。他一步步走到巨大的电子沙盘前,眼中没有丝毫的恐惧,只有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燃起的、属于天才的疯狂战意。
“我们有数据源。”
他抬起头,迎上王主任审视的目光:“我需要权限。调用该区域上空所有可用的侦察卫星、高空无人机的实时影像,以及过去四十八小时内所有的历史航拍数据。我还需要接入你们地面特战小队的单兵通讯设备,获取他们每一个人的实时位置、心率和环境音数据。”
王主任和李教授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这个年轻人,他要做的事,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他要做的,不是简单的数据分析,而是要将天上的卫星、空中的无人机和地面的战士,整合成一个临时的、动态的、能够自主学习和判断的“丛林大脑”!
这在理论上可行,但对算法的实时处理能力、多源数据融合能力和模型的自适应能力,要求高到变态。
“权限给你。”王主任沉默了三秒后,当机立断。他指向旁边一个独立的指挥台,“这里,现在交给你们。”
一场无声的战争,在数据世界里轰然打响。
与此同时,远在上海的宋庭远,也收到了消息。他无法渗透国家级的行动,但他有他的眼线。
“他们被紧急召到北京,参与那个‘蝎子’的案子了?”宋庭远在电话里,声音阴冷。
“是的,先生。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也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很好。”宋庭远挂断电话,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笑意。他走到一个需要三重密码才能打开的保险柜前,从中取出了一个不起眼的U盘。
“陈默,你以为你能做救世主?我就让你亲眼看看,你是怎么变成一个千古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