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德柱的呜咽声陡然拔高。
刀光闪过时,顾暄广袖翻卷如云,精准遮住卫云姝视线。
等锦缎落下,两条断腿正砸在炭盆旁,截面整整齐齐像是匠人裁过的锦缎。
“手法可还入眼?”顾暄甩去刀上血珠。
“还不错。”卫云姝莞尔。
金创药泼在伤口时腾起白烟,桑德柱昏死前最后看到的,是卫云姝指尖捏着的玉瓶——与晏茉给他用的“雪莲散”容器如出一辙,只是底部多刻着宫造印记。
“公主可知这凝肤露的来历?”顾暄突然晃了晃药瓶,琉璃瓶身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上月黑市拍卖时,司徒世子为搏红颜一笑,可是叫价到三千两。”
卫云姝脚步微滞。
前世她为给圆圆治烫伤,翻遍药库才找出这瓶御赐圣药,却被司徒长恭斥为“暴殄天物”。原来重活一世,这东西竟成了青楼花魁的梳头油。
“本宫的东西,烧了也不便宜外人。”她扯下腰间龙纹佩掷给顾暄,“去司徒府要账时,记得把装药的檀木匣子一并讨回来——那上面嵌着的南海珍珠,值八百两。”
顾暄面具下的嗓音浸着笑意:“公主这般精打细算,倒让在下想起漠北的赤狐,连猎人靴子上的银扣都要叼走。”
“顾大公子。”卫云姝突然转身,锦缎鞋尖点上男人皂靴,“你可知私自驯养战狼,按律当斩?”
顾暄广袖下的手指骤然收紧,面上却笑得慵懒:“公主说笑,在下方才砍人时手都没抖,见着狼群怕是要尿裤子。”说着故意抖了抖衣摆,落下三根雪白狼毛。
……
齐国公府的东院烛火通明。
蔡氏倚在缠枝牡丹引枕上,指尖无意识绞着帕子。
廊下更漏滴到寅时三刻,她第无数次望向雕花门——自然不是担忧卫云姝生死,只是想到那祸水是奉自己之命去荣恩寺还愿,便觉后颈发凉。
“世子可归府了?”她第五次发问。
老嬷嬷捧着安神汤劝道:“夫人宽心,世子夫人吉人天相......”
“吉人?”蔡氏突然冷笑,染着丹蔻的指甲掐进掌心。
若真折在山匪手里倒干净,省得日日摆着公主架子。念头转至此,她忽觉豁然开朗,连带着脊背都挺直三分。
是啊,即便那贱人回不来,太后还能因个失了清白的公主问罪国公府?
更何况司徒长恭刚立下赫赫战功,正是圣眷正浓时。
“夫人!世子回府了!”
蔡氏霍然起身,发间金步摇撞出清脆声响。
她疾步迎至月洞门,正撞见司徒长恭挟着夜露而来。玄色劲装沾满草屑,素来矜贵的面容此刻胡茬凌乱,眼底血丝蛛网般蔓延。
“我儿受苦了。”她绢帕虚虚按了按眼角,“云姝她......”
“尚未寻到。”沙哑嗓音惊得蔡氏心头狂跳,面上却作出悲戚状:“这该如何是好......”
司徒长恭径直掠过母亲,疾走向后院鹰房。
蔡氏盯着他仓皇背影,嘴角几不可察地翘起——卫云姝那十里红妆压得库房地面下沉三寸的嫁妆,合该归入公中才是。
“取霸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