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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柴刀向野(1 / 2)

断刀冰冷的断口抵着小腹,像一块永不融化的寒冰。林涛瘫坐在巨大的枯树根下,粗重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左手掌心那道深可见骨的豁口,皮肉翻卷,边缘沾满了黑褐色的腐叶泥污和暗红的血痂,每一次微弱的脉搏跳动,都带来一阵钻心的锐痛。右手的虎口同样撕裂,鲜血顺着断刀的刀柄蜿蜒流下,染红了粗糙的木纹。

他靠着冰冷潮湿的树干,身体因为脱力和后怕而微微颤抖。怀里的三味草隔着衣物,冰冷地贴着皮肤,像几块沉重的石头。拿到了,终于拿到了。可这胜利的代价如此惨重,而前路…他下意识地望向浓雾深处那若隐若现的、如同巨兽獠牙般的鬼见愁悬崖,一股更深的寒意从骨髓里渗出来。蛇涎果,那传说中妖狼看守的邪物,还在那更加凶险的绝地深处等着他。

疲惫和伤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志。他闭上眼,昨夜父亲呕血濒死的景象,那满手的粘稠温热,那刺鼻的血腥气,无比清晰地再次浮现。不能停!父亲还在等着这药引!他猛地睁开眼,眼底最后一丝犹豫和软弱被强行碾碎,只剩下冰冷的、名为“必须活下去”的执念。

挣扎着站起身,双腿如同灌了铅,每一步都沉重异常。他辨不清方向,只能凭着模糊的记忆和对地形的微弱感知,朝着远离鬼见愁、相对平缓的下坡地带摸索。他需要一处能暂时喘息、处理伤口的地方。

浓雾似乎淡薄了一些,灰白的天光勉强透下来,勾勒出林间扭曲的枝干轮廓。脚下的腐叶层依旧湿滑厚实。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林涛感觉体力快要耗尽,肺部火烧火燎。就在这时,前方浓密的灌木丛后,似乎传来微弱的水流声。

他精神一振,拨开虬结的刺藤和湿漉漉的肥大叶片,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狭窄的山涧出现在眼前。涧水并不深,清澈见底,在布满青黑色鹅卵石的河床上潺潺流淌,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咚声,在这死寂阴冷的山林里显得格外珍贵。涧边散落着几块巨大的、被水流冲刷得光滑圆润的青石。

水!

林涛几乎是扑到涧边,也顾不得冰冷,将鲜血淋漓的左手猛地浸入流动的溪水中!

“嘶——!”刺骨的冰凉激得他倒抽一口冷气,但随之而来的是伤口上污物被冲刷带来的短暂舒适感。暗红的血丝在清澈的水流中迅速晕开、消散。他仔细地清洗着掌心的伤口,看着翻卷的皮肉被冷水激得发白,露出里面森白的骨膜边缘。痛楚尖锐而清晰,却奇异地让他混乱的大脑清醒了许多。

清洗完左手,他又小心地清洗了右手虎口的裂伤和脸上、脖颈上的擦伤和泥污。冰冷的溪水暂时压下了伤口的灼痛和身体的燥热。他靠在涧边一块光滑的大青石上,看着水中自己狼狈的倒影:头发凌乱沾满枯叶和苔藓,脸上血污和泥痕交织,嘴唇干裂,眼窝深陷,只有那双眼睛,在疲惫和伤痛深处,燃烧着一种近乎野兽般的顽强。

他小心翼翼地掏出怀里的三味草。几株暗红的药草经过刚才的亡命奔逃,叶片有些蔫萎,根须也断了不少,但整体还算完整。他用涧水小心地冲洗掉根茎上残留的泥土,然后找了几片宽大的、坚韧的树叶,将它们仔细地包裹起来,重新贴身藏好。这是父亲唯一的希望了。

做完这一切,他的目光落在了被自己丢在脚边的那半截断刀上。

冰冷的断口在涧水的反光下,闪烁着绝望而狰狞的寒光。刀身只剩下不到一尺长,断口参差不齐,像野兽被硬生生撕裂的獠牙。豁口遍布的刀身布满了划痕和锈迹,诉说着它饱经摧残的命运。没有它,别说去鬼见愁深处寻找蛇涎果,就是走出这片危机四伏的山林,都难如登天!

一股强烈的不甘和紧迫感攫住了林涛的心。他不能没有武器!在这片吃人的山林里,一把刀,哪怕是断刀,也是活下去的依仗!

他挣扎着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涧水冲刷的河滩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石块。他需要石头!坚硬的石头!能让他把这断口重新敲打出一点锋刃的石头!

他在鹅卵石滩上仔细搜寻、翻找着。大多数石头都过于圆润,不适合敲打。终于,在靠近山涧上游水流稍急的地方,他发现了几块棱角相对分明、质地异常坚硬沉重的青黑色石块。他费力地搬起一块人头大小、形状还算趁手的,抱到刚才休息的大青石旁。

接着,他需要砧板!一个稳固的支撑面!他的目光落在大青石中央一处相对平坦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林涛将那半截断刀放在青石平整处,断口朝外。他左手伤得太重,根本无法用力,只能用相对完好的右手,死死抓住那块沉重的青黑色棱角石。他深吸一口气,回忆着记忆中村里铁匠打铁时那简单粗暴的动作——高高举起石块,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断刀的断口处狠狠砸下去!

“铛——!”

一声刺耳、沉闷、完全不似金铁交鸣的巨响在寂静的山涧旁猛然炸开!巨大的反震力顺着棱角石传来,震得林涛右臂发麻,虎口刚刚清洗过的伤口瞬间崩裂,鲜血再次涌出!断刀在青石上猛地一跳,断口处只留下一个浅浅的、歪歪扭扭的白痕,连一点卷边都没敲打出来!

不行!力量太分散了!角度也不对!而且没有稳固的支撑,刀身乱跳,根本没法着力!

林涛喘着粗气,额角青筋跳动。他看着那几乎毫发无损的断口,一股烦躁涌上心头。他再次举起沉重的石块,调整角度,用棱角更尖锐的部位,对着断口边缘狠狠砸下!

“铛!”“铛!”“铛!”

单调而沉闷的敲击声一声接一声地响起,在山涧旁回荡。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手臂剧烈的酸麻和虎口伤口的撕裂疼痛。汗水混合着血水,顺着他的额角、手臂不断滴落。断刀在青石上被砸得不断跳动、滑动,断口边缘只是多了一些凌乱、细小的崩缺和卷曲,距离形成哪怕一点点粗糙的刃口都遥遥无期。

“该死!”林涛低吼一声,猛地将沉重的棱角石砸在地上,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他看着自己鲜血淋漓、微微颤抖的右手,又看看那几乎毫无进展的断刀,一股巨大的挫败感和绝望感几乎要将他淹没。时间在流逝,父亲的喘息如同催命的鼓点在他脑海中回响,而他却在这里徒劳地敲打着一块顽铁!

就在这绝望的顶点,胸口那枚紧贴肌肤的沉木牌,忽然传来一阵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清晰、都要强烈的温热感!那暖意仿佛带着某种安抚的力量,穿透冰冷的衣物和皮肉,缓缓熨帖着他焦躁狂乱的心绪。

沉木牌…

林涛猛地想起父亲将它塞给自己时的郑重眼神。他下意识地将它从怀里掏了出来。黝黑的木牌入手温润,细密的纹理在灰蒙蒙的天光下仿佛有暗流涌动。它似乎…比之前更“亮”了一些?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荒谬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林涛混乱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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