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我正在坑口饭店看书。
我母亲承包了这家饭店,我在里面卖票,就卖票,不干其它,包括扫地之类活。
我印象中真的没干过,主要是不愿意干,原因是没有动力,总想飞出这个家。
我居住的地方在茶陵县桃坑乡。
这个地方最大的特点就是偏僻。
坑口街虽然是桃坑乡的中心点,但外出全是山路,去县城需要走一天的山路,爬上爬下,翻山越岭,腿都会走断。
我随父亲走过一次,天刚麻麻亮就出发,走到晩上八点才进城,我的脚整整痛了三天三夜。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才通的车,是一条土路,车子飞过,路面上往往刮起一条长长的黄色尘埃,经久不散。
很多客家人做梦都想飞出这个贫穷落后的小山村。
谁料,这样的机会竟落到了我的头上。
这天,桃坑乡供销社一个人气喘吁吁地对我说,快!你父亲来电话了。
我父亲找我的话,一定会把电话打给乡供销社,而供销社的人而会很乐意告诉我。
因为我父亲是这里调出去,在县里单位也是有一定领导职务,所以大家都十分愿意帮这个忙。
我飞速跑到了山凹上的供销社。
父亲在电话里明确地说,你赶快来县里,参加体检。
原来我被长沙一家单位录取了。
我十分地兴奋,也非常激动。
这是我人生命运的转折点。
我返回坑口饭店后,烧了一桶水,洗了一个热水澡。
我要干干净净去县城。
第二天清晨,我就上客车。
这时桃坑乡已经通客车,每天有一个班车发往茶陵县城。
下午二点多时,县城有一个班车发往桃坑乡,车到了这里就不走了。
司机和卖票的姑娘住在乡政府,第二天早上六点,出发去县城。
六点时分,桃坑山区还是昏暗一片,尤其是冬天,往往是漆黑一片。
由于兴奋,我几乎一夜未眠,晚上四点就起了床,不停朝窗口外张望,期望天快快亮起来。
但天空始终漆黑。
当年山区的夜不比城里,是真正地黑,伸手不见五指。
不过,难不倒我,毕竟天天走,即使闭上眼睛,也能摸到停车的地方。
每天去县城的人其实并不多,我到的时候只有我有一个人,之后又上来四、五个,然后就走了。
当然,车要经过湖口、下东等地,这些地方会有大量的人涌来,到达县城时也是满满的一车人。
到达县城后,我往父亲的住地奔去。
他住在县副食品公司。
见到他,他立即说,快走!去体检。
在县人民医院门口,我见到一男一女两个人。
后来我才知道,是单位的毛科长和计生办王主任。
这个毛科长讲得一口流利的长沙话,这是我第一次听到长沙话,觉得格外地动听。
到了长沙,我努力学讲长沙话,但总是学不好。
长沙人听了觉得我讲的是客家话,客家人听了觉得我讲的美国话。
反正讲不好,后来就不讲了。
毛科长话讲得好听,人也很客气,他十分热情地跟我握了一下手。
当时,我还是很紧张,录不录取就是他一句话。
还好,体检合格,我最终被录取。
后来,我们成了同事,此时的他是单位副总经理,而我是党委工作部部长。